她在求救。
洛卿龄心知肚明,被捆起来泡在尸油池里,待明日一早便做成魂灯供养他人的做法,放到任何人身上都无法接受。
即便侍女罪不至此,洛卿龄此刻也无法说服自己把侍女救下来——父亲的事、太子的事、以及年初京中莫名死去的几位贵女的命……
一切的一切都需要真相,而这个真相与魂灯供养的主君脱不开干系,她不能半途而废。
“给我看着她点,卯时一刻,必须将她做成魂灯,否则主家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父母兄弟的命……”
面对肥肉男的威胁,洛卿龄内心毫无波动,但为了不让人看出端倪,她还是假意点头迎合。
看见洛卿龄这般配合,肥肉男暂时放下心来,只见他抬脚越过洛卿龄大摇大摆走出了石洞,一个看门的也没留下来。
整间空荡的石洞,只剩下洛卿龄和泡在尸油池里的侍女。
洛卿龄并不急着把侍女捞出来,而是慢慢朝池子走去,随后坐在池子边缘掰着手指头算时辰。
方才肥肉男说卯时要做魂灯,眼下刚过亥时,她还剩下约莫三个时辰,必须要在这个时间内与秦砚珩取得联系,再想方设法见到主君,否则卯时一到侍女做不成魂灯便要露馅了。
到时候她想逃也逃不掉,可真是剑走偏锋的一招。
出神间,池中的尸油被人拍了一掌,险些溅到洛卿龄身上,她“哎呀”一声急忙起身,叉着腰看向侍女,红唇一张一合。
“你方才对我下毒的时候可有想过这下场?还想让我救你,没门!”
她可不傻,侍女毕竟是主家那边的人,若她心软把侍女救了出来,那一会儿泡在池子里的可就是她了。
洛卿龄懒得理会侍女又气又恨的眼神,她拂袖径直朝门外走去。
好在是那名肥肉男格外相信她,今夜并未留人看守,洛卿龄十分顺利地摸黑出了石洞。不远处山林里,一幢小房子亮着灯,在昏暗的神岭中异常显眼。
眼下她一身侍女服饰,再加上夜里黑暗看不清楚,洛卿龄根本不担心会被人认出来——即便被认出来也无妨,横竖她手里还有金龙剑,还是有死里逃生的实力的。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距离做魂灯还有将近三个时辰的时间,洛卿龄并不急着想办法联系秦砚珩,不如在石洞周围转一转,指不定能偷听到什么呢。
如此想着,只见洛卿龄猫着身子轻手轻脚往小房子走去。
木门右侧一扇小窗,烛光从泛黄的窗纸透出,隐约可见其中三两人影,不知那名传说中的主家在不在房内。
“那个人的命只能给主家续三年……”
说话声隐隐传来,洛卿龄像是抓住重点一般,竖起耳朵越走越近。
能给主家续命三年的贵人,除了已故太子外无人能够,况且,能说到这份上的想必离当年的真相不远了。洛卿龄握紧金龙剑,一边靠近一边观察,以防不测。
“当年留丘国给的索命鬼不知不觉取下了太子的命,但也只能给主家续了三年,如今……无妨,至少我们又找了一条贵人命,明日一早做成魂灯后即刻送回京城,片刻不能耽搁!”有一人说话。
留丘国、索命鬼……京城?
信息量太大,洛卿龄不由得眯起眼睛。莫非他们口中的主家不在江南道么?京城人士……能接近太子并且有机会下手的,非朝廷命官而不能!那主家究竟是谁?
越想越不对劲,房中人说话实在太小声,洛卿龄忍不住挪步上前欲要贴近墙壁,眼前金光一闪。
“金龙剑!”
“是秦砚珩!”
房中噼里啪啦一顿声响,脚步声接近木门。
坏了!
那群人竟下了阵法,是针对秦砚珩的金龙剑!
洛卿龄心头一跳,正要扭头往山林里躲,谁知转身竟瞧见不远处有人持刀朝她冲来。
情急之下,余光瞥见房子旁拴着一匹黑马,洛卿龄箭步上前扯出马绳,以此生最快的速度跳上马背,而后扬鞭往来时的路飞奔而去。
“拦住她,莫要让她逃走了!”
身后兵荒马乱,一群黑衣人乌压压冲过山道。
洛卿龄也来不及回头观察情况,只能不停甩马鞭。原先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山路,一人一马如今不出一刻钟便来到山脚。
就在洛卿龄思考着如何破城而入时,只见不远处有人与她面对面冲来,马背上黑金锦袍异常眼熟。
那人头上的玉冠在月色下熠熠生辉。
第78章 江南行真相即将大白
两个时辰前,郭府。
廊庑下高夫人手持烛台站在阴影处,烛光打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她也没有什么别的动作,就这么面无表情看着秦砚珩。
“你说什么?”秦砚珩眯着眼看向高夫人,眸中满是冷意。
“还愣着作甚,你的小王妃早就不知道被谁拐走了。”高夫人下巴朝郭县令所在的厅堂扬了扬,意味明显。
见状,秦砚珩即刻明白高夫人的意思,只见他转身拔腿像一阵风似的朝厅堂奔去,背影毫不犹豫。
“容安亲王在此,吾看谁敢造次!”
秦砚珩一脚踢开房门,腰间玉佩晃荡,其上刻着的“秦”字样极其显眼。他也不走上前,就这么仰着下巴斜眼看向堂上坐着的郭县令。
“你是……秦……”
郭县令不敢相信方才自己不屑于用正眼看的人,摇身一变竟成了京中那位爷。霎时间,郭县令不知该有何举动,他不过只是一个小小县令,何时见过这般大人物?
未等郭县令有所反应,堂下众人皆双膝跪下,额头贴地,整个人恨不得遁入泥中。
“下官,拜见容安亲王。”
郭县令正要撩袍下跪,谁知秦砚珩黄符一甩瞬间将他整个人钉在墙上,动弹不了一分。就在郭县令愣神时,原先还站在门口的少年不知何时已闪身来到他面前。
脖子被人掐住,少年单手便能将他举起,郭县令双手死死握住少年的单臂,离地双脚不停挣扎。
“她在哪。”秦砚珩声音冷冷。
“谁?”郭县令憋得满脸涨红,却还是咬着牙不愿承认。
“本王从不问第二遍。”
话音从齿缝中挤出,秦砚珩收紧手上的力道,郭县令脖子两侧的血管突突直跳,他也不管手中人是死是活,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郭县令。
周身冷气溢出,犹如阴间阎王。
郭县令吓得双唇发颤,悬挂着的肥腿也不敢动弹,他愣愣看着面前少年那双狭长的凤眼,一阵寒意从脚而生。
“衡夫人在……在神岭。”
“神岭?”秦砚珩眯了眯眼睛,持续收紧力道,“继续说。”
“我……我就知道这么多了。”郭县令眼眶通红,吓得泪水滚落。
谁知秦砚珩根本不相信郭县令说的话,他冷笑着歪了歪脑袋,白皙脖颈上青筋跳动,整个人像是要控制不住体内的怒火一般。
“我说,我说,”郭县令撑不住泄了气,“今日一早有京城来的贵人称看上了衡夫人。”
郭县令想着不过是一个富商家的少夫人罢了,衡家一没官职二没权势,少夫人丢了便丢了,谁又敢冒着危险违抗京城那位贵人的命令?比起失去县令一职,得罪衡家又不是什么大事。
“京城来的贵人?”秦砚珩抓住字眼,“是何人?”
“宋大人。”
朝廷命官中姓宋的不少,少府监宋正、云麾将军宋之观、门下侍郎宋夜泊……横竖绝不可能是他,那可是从小跟在他和太子兄长身后的弟弟!
“哪个宋大人?”秦砚珩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掐着郭县令的手略微颤抖,他抱着一丝希冀追问下*去。
“大理寺少卿宋玉台。”
秦砚珩掌心一翻,将钉在墙上的郭县令一把甩在地上,而后在众人跪拜中大步流星走出厅堂。
与此同时,前几日一直在暗中蹲守的官兵鱼贯而入,不出半刻钟便包围了整个郭府。
没有容安亲王的指令,任何活物都不许进出。
饶城城门。
容安亲王出现在县令府邸的事,不出一炷香便传遍全城。今夜把守城门的士兵远远瞧见马背上那位头戴玉冠的少年,急忙下令开门。
此刻,无人敢阻拦那位传说中的秦小殿下。
马蹄飞踏,少年扬鞭驶出饶城,马鞭被他甩得响亮,像在空中嘶吼。身后,高夫人披上夜行衣跟了上来,面色严肃,如临大敌。
“殿下。”
高夫人双腿一夹马腹,跟上前面飞驰的少年,不料一把银剑眨眼间竟横在脖子前,她低低笑了两声,而后抬眸看向秦砚珩。
“不愧是道仙在人世唯一的徒弟,这股无人能敌的聪明劲实在是……”
“少废话,”秦砚珩拉住马绳,停在路中间盯着高夫人,“你早就知道作祟的人是谁,为何不将全貌告知本王,还任由他们将洛卿龄拐走,再装作一副好人的样子去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