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右在早餐铺子的桌上坐着,托脸看你们讨论,嘴角挂笑。
你道:“是吗?既然你们走得那么快,兄弟两个就代替马来拉车如何?有你们两个在,也许小半月咱们就到连枝了。”
话音落下,荀右的笑在脸上消失。
荀左气到别开身,“买马吧!”
你朝他伸手,他不情不愿地握住你的手,十指相扣牵住。
你疑惑看了他一眼,手抽了出来:“给钱。”
有了马车,车厢里,陈澹生与你各坐一边,非必要不搭话。
荀氏兄弟年纪虽轻,却从业多年,手里有不少积蓄。离开师门,封南子没提钱的事,他们便也没主动交上去。天底下到处都是他们藏钱的地方,不过位置刁钻。
你亲眼看到他们从鱼肚子里豁出钱来。
“要是丢了怎么办?”
“丢了就找别的。”
遇到过几次刺杀,都被他们轻松摆平。
有些是陈珣买过来杀陈澹生,有些是专门为你而来。
荀左即将下刀,你叫停。
掰开刺客的嘴,投下去你的第一粒蛊。
“对我忠心。”
听完你的话,刺客鼻子就开始往下流血。须臾的功夫,那人望着你的眼神就变了,是绝对臣服的一种。
“……是。”
“谁派你来的?”
“浸月君。”
荀右探头望了眼:“旧相好?”
你没理他,问刺客姓名、归属组织。
周文,长安郑太尉的门客。
以后就是你在长安的内应。
“回去告诉柳玄,我被你杀死了。”
“可是……乐王殿下,他那人最是谨慎,没有信物不会相信。”
“说我把自己烧死了?”
“那他也会要骨头。”
“说我把自己烧死,火势过大,没法进去找人。之后又下起了雨,骨灰冲得找不到了,你只留下这缕近身相搏时砍下的断发。”
你随手切断一截头发递给周文。
荀左适时道:“我们有骨灰,你要用吗?”
荀右接着他的话:“一瓶子呢,骨灰总看不出是谁的。”
你想了想,决定跟着他们去找成瓶的骨灰。
到了当地望族的祠堂。
荀左道:“之前杀了人摆进来的,”
荀右接:“里面也藏了钱。”
荀左从袖口倒出一枚铁针,打开盖子撅了撅,挑出一串银块。
他拎着银子吹了吹,荀右则是碰着骨灰瓶往地上倒了一部分。
“女人的骨灰要少些。”
此刻在周文眼中,他二人和地狱阎罗没有区别。
他挪了挪,往你身后让几步,不小心踢到陈澹生的轮椅。
下意识看去,陈澹生与他对视,仿佛把轮椅停在这妨碍到周文,是他的错般,他愧疚地道歉,往旁边挪动。
你回手压轮椅的推手:“想溜?”
陈澹生眼神悲伤:“怎会。”
有了骨灰和断发,周文带东西回去交差,走得飞快。
离开前,他忠心耿耿道:“拿了赏金,我会回来交给您的,乐王殿下。”
“你费心了。”
“是属下应该做的。王上财况窘迫,本就是部下们的失职。”
“嗯,好好活下去,别死了。”
二十分之一份的蛊虫,宝贵得很。
周文感动得嘴唇颤了颤,眼睛蓄满了泪,跟他的络腮胡连在一起颇有喜感。
“臣叩谢王上!有殿下这句话,臣就算万死也值得!”
他转身几个飞跃,上了远处的屋檐,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人影。柳玄从不出险招,看功夫周文是这一行有名的杀手,不过远比不上你身边的这两人。
“你们这么厉害,封师父却如此痛快地把你们送给我,是有别的用意吗?”
荀左道:“再锋利的刀,有了二心就不该放在身边。不如在情况没坏透之前,做个顺水人情,以后还有感情在。”
荀右不赞同:“哪来那么多感情。你以为师父把我们送出门去,实际却是他老人家把阿棘拉入伙。”
你将两人的话都听进去,静默片刻,对上祠堂门口小厮的眼睛。
他一脸震撼,看了看地上的骨灰,和明显缺位的供台,仰天大喊:“作孽啊!快来人!有人在祠堂偷东西!把老祖宗的骨灰给扬了!”
你敛神:“快走。”
双子分工明确,一人托你,一人抬陈澹生的轮椅,从后门狂奔出去。
荀右将陈澹生往马车里一塞,骂了声废物拖累的话,转身勒紧缰绳。
荀左趁没人注意,低头亲了你眉心一口,才把你放进去。
身后十分喧闹。
你听到了小厮哭喊着跟家主交代:“有一二三、四个人!!两个长得一样,一个女的,还有一个残废!”
紧跟着,那家主也哭喊:“太爷爷!您泉下有灵!一定要让那些扰您安息的恶人没好报啊!太爷爷……”
马车渐行渐远,与闹剧隔开。
你掀开帘子:“他家祖宗的骨灰呢?”
荀右哼笑:“上边摆着呢,自己不识数,一群傻子。”
你坐回马车。
本打算闭目养神,身旁却传来时断时续的啜泣声,是陈澹生捧着他被擦伤的手在哭。
你睁眼打量:“没事吧?”
他簌簌落泪:“我不想跟你走了,放我回家。”
“你自己答应的。”
“我没说过半个好字。”
“等我看看。”
你调出虚拟面板,找出【剧情回顾】按钮,翻找游戏记录。
奇迹般的发现,他竟然真的没有说过答应的话。
你皱眉良久:“你怎么做到说话那么严谨的?”
他道:“想要拒绝,却不敢罢了。”
见他还要再装下去,你决定让他吃些苦头,叫荀右。
“有绳子吗?”
“干嘛啊?”
“陈澹生不想跟咱们走,从现在开始,他是咱们劫过来的囚犯了。把他和轮椅绑在一起,拴在马车下面遛,这才是囚犯的待遇。”
听到要折腾人,他声音立刻轻快起来:“老大,有的!我这就捆!”
陈澹生瞠目结舌,很快将眼泪消化干净。“我好了,阿棘,不过是离家过久,思乡心切罢了。我自然要跟随你身边的,你别这么对我……”
荀右已经拿绳子钻进来,见他跪得那么快,十分不爽地“啧”了声。
“还捆不捆?”
“不捆,怕他死了。”
“呵呵。”
他臭脸蹲了会儿,不知怎么想的,也凑过来在你眉心轻吻。
陈澹生眼中又有其他泪落下。
“我出去了,你们随意。”
车帘落下,陈澹生语气柔软,却暗中挑拨:“他不是你的狗吗,怎么敢亲你?”
你提醒他:“这个距离,你说的话跟在他耳边说没区别。”
陈澹生老实住嘴,之后都安静得可怕。
过了八天,周文回来把他的赏金给你,附言道:“浸月君果然不信,还是我拿出准备的骨灰,他才点头给钱。天下第一谋士也不过如此,他再这样跳下去,名声搞臭,便没有船给他落足了。”
你正蹲在河边洗手帕擦脸,他殷勤地把帕子从你手里接过,揉搓起来。
“王上岂能做这种粗活,手下人也没个眼力见!以后我在王上身边,脏的累的都我来干!”
接了被他洗净的帕子,你擦了一遍脸,重新递给他。
“你还不能跟在我身边,先留在长安,继续在郑太尉手下做事。需要用你的时候,我会差人去叫。”
“哦!也好!”
得了指令,他不再在此处多留,担心行踪被人识破。
临走前,他道:“柳玄那厮病了,说是吐了几天的血,难活。王上不必担心他再从中作梗。”
“嗯。”
“然后我家夫人马上要生了,还请王上赐名。”
“自己想吧,是你们的孩子。”
“那王上赐个小字也行。”
“如意?”
“太好了!我这就回家去!”
又过了半月,你们日夜兼程,终于到了连枝郡。
连枝城门紧闭,你让荀左帮你翻墙进去,一路找到郡守府。
街上的人过着安宁的生活,和你走之前没两样。
郡守府内,有小厮看到你,眼睛一亮,刚想喊人,被荀左一掌劈晕。
堵住了一边,另一边察觉到异动来了人,在他们下手之前,那人先是盯着你,眼眶湿润。
“主上!”
“是主上回来了!”
“我们府君等来您了!就知道您还活着!快!快随我进去!府君在家呢!他请寸医师来看病!见了您,他一定什么病都好了!”
跑着将你领到内室,请示都没有,直接破门而入:“府君!您看看谁过来了?”
内室之中,凤晋正露着后背,让寸术施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