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的手逐渐松开向下滑落时, 却被墨闻渊握在掌心。
“我们马上就成亲。”
他眼神中满是认真, 血红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凌雪尘。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 如果换做是我, 我也会想要不顾一切地霸占阿雪。”
“所以，阿雪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有的，都会给你。”
“一切都按照你的意愿来。”
闻言, 凌雪尘苍白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虽然眼角含泪，但眼神中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好。”
哪怕只有这么一天, 阿渊是完全属于他的，即使他很快就会死去，他也甘之如饴。
墨闻渊口中的“马上”, 期限只有三天。
他不知道以凌雪尘的状况还能撑多久，只想给他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然而魔族正值战后重建，他只能在尽量不影响大局的前提下, 竭尽所能地布置一切。
同样，他也想用这没日没夜的忙碌来麻痹自己，试图忘却凌雪尘终将离他远去的事实。
魔都的居民在这短短三天内，接连被震惊得目瞪口呆。
这天，他们先是突然得知，成年还不到一年的王储殿下，竟然要成亲了？！
这消息还没消化完，紧接着，第二个震惊他们消息又来了。
这位未来的王储妃殿下，不仅是个男子，还是个人类！
整个魔都都炸开了锅，人们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正当所有人都在想象，男的王储妃，那得是何等绝色，才能让魔族公认最俊美，最眼高于顶的王储殿下倾心？
还是个男人！还是个异族！
然而，没等他们想象出个所以然，第三个消息接踵而至。
王储殿下竟然要求在三天内把整个婚礼都准备完毕！
魔都的居民们不理解，为什么王储殿下会这么着急。
但这份疑惑，很快被另一种更强大的情感所淹没。
那是对女王陛下和王储殿下刻在骨子里的感恩。
如果没有女王大人和王储殿下，此刻的魔都恐怕早已经沦为炼狱。
他们这些民众，哪里还有命来议论王室的私事？
于是，不解归不解，他们的行动却无比一致。
整个魔都前所未有地自发运转起来，在这一刻，他们无比团结。
各家各户翻箱倒柜找出了珍藏的，象征喜庆的暗红魔纹布匹奉献出来。
他们围坐在一起，飞针走线，将那些暗红色的布料变成飘扬的旗帜和庄重的帷幕。
擅长建筑的魔族工匠们放下手头的活儿，自发地聚集起来。
他们日夜不停地用双手，修复着婚礼场所的墙壁裂隙。
强壮的巨魔战士，如今并不需要冲在战场第一线，他们扛起沉重的食材和木料，吭哧吭哧地奔走。
身形矮小的地魔，则不断地在地底穿梭，清理着婚礼路径上每一粒可能硌脚的碎石。
就连平日里巡逻的魔军都发现，往日里嘈杂混乱的街道，这几天竟然格外地畅通。
居民们自发地引导着人流，清理着障碍。
一种无声的默契弥漫在空气中，每一个忙碌的身影，都在用行动诉说着同一个心声。
为王储殿下效力！
昔日战后的疮痍还没有完全祛除。
然而，在战后的废墟之上，一场仓促却注定盛大的婚礼，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拔地而起。
这是整个魔都，在用他们特有的方式，沉默地回馈着带给他们和平与希望的王储殿下。
墨闻渊没想到，自己任性的决定，居然会有这么多居民会来帮忙。
他的眼眶有些发热，但面对那一张张真挚的脸庞，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得深深鞠了一躬。
此时此刻，他能做的，就是不辜负这些民众的一片真心。
＊
月亮斜斜地挂在天边，将临时搭建的婚礼现场染上一层柔和的光芒。
通往大殿的主道路上，铺着柔软的红色绒毯。
道路两旁，伫立着日夜赶工修复的立柱。
立柱上方则挂着墨闻渊从幻阵记忆中见到的，那漫天的红色绸缎。
丝滑的绸缎如水般垂下，在轻轻拂过的风中无声飘荡。
大殿中，墨闻渊身着一身暗红色的礼服，及腰的银发此刻有几缕散落在他轮廓深邃，如同神祇雕刻的脸庞上。
那双如同红宝石般妖异深邃的眼眸，此刻沉静如水，正紧紧盯着入口。
然而表面上平静的墨闻渊，内心最深处却不断翻滚着焦灼与恐慌。
时间每一点每一滴的流逝，都像是钝刀在切割他的神经。
此时，沉重的殿门被缓缓推开。
所有自发前来观礼的魔族居民，无论是身材高大的巨魔，还是隐藏在黑暗中的地魔，此刻都屏住了呼吸。
凌雪尘出现了。
他身着墨闻渊精心准备的礼服，同样也是按照墨闻渊在幻阵中见到的服饰所制。
主体是修仙界宽袍广袖的样式，以红色为底，上面用极细的银线绣着流云的图纹，飘逸出尘。
然而他的肩头却披着一件象征魔族王储妃身份的暗红色披肩，边缘还缀着细小的魔晶。
两个世界的服饰，在凌雪尘的身上竟意外地和谐。
他面容清俊，五官俊朗，长长的墨发用一支简单的玉簪松松挽着，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意。
但只有墨闻渊知道，这些都是凌雪尘强撑着表现出来的。
因为那双曾经如同天上星星一般闪耀的眸子，此刻焦距涣散，灰蒙蒙的一片。
在婚礼的前一天，凌雪尘的眼睛就已经看不见东西了。
整个现场死寂一片，只有凌雪尘一步步走向墨闻渊的脚步声。
虽然他的眼睛此刻一片模糊，但墨闻渊的气息，他不会认错。
终于，凌雪尘一步步来到了墨闻渊的身前。
近在咫尺的距离，墨闻渊几乎能看清他鼻尖的细小汗珠。
能看清他因为强忍疼痛而僵硬的嘴角，更看清了那双熟悉的眼睛中，对自己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爱恋。
“阿渊......”
一声轻得像羽毛飘落似的呢喃，将墨闻渊的神志唤回。
墨闻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眼眶中的湿意。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握住了凌雪尘那双冰冷的手。
“我在。”
他的声音低哑，强行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只有凌雪尘能感受到墨闻渊指尖的颤抖。
一股悲凉在凌雪尘心中蔓延，为什么这种事情偏偏会落在他们的身上。
难道，他这一生，注定得不到想要的幸福么？
两人转身，面向王座上的奥莉维娅和捧着魔兽骨片的魔族大祭司。
大祭司苍老的声音带着一股悲天悯人的腔调，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
墨闻渊全程紧紧握着凌雪尘的手，生怕下一刻对方就会在自己眼前如烟般散去。
他不敢看向凌雪尘，只能死死盯着前方，强迫自己一字一句的跟读婚礼的誓词，每个音节都带着剜心剔骨的痛。
“我愿意成为凌雪尘的伴侣，他唯一的爱人。”
轮到凌雪尘时，死寂笼罩全场。
凌雪尘闭了闭眼睛，积攒着全身的力量张开了嘴。
他并未看向前方大祭司，灰蒙蒙的眸子努力对焦在墨闻渊与往日一般绝美昳丽的容颜上。
嘴唇翕动，吐出清晰的一句话。
“我愿意成为墨闻渊的伴侣，他唯一的爱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两人的眼角都滑落了一滴滚烫的泪，砸在他们相握的手上。
“礼成！”
大祭司苍老的声音传来。
就在所有人，包括墨闻渊都以为仪式终于完成，可以去接受臣民致意时。
凌雪尘的身体猛地一颤！
“噗！”
一口刺目的鲜血不受控制地喷溅而出。
滚烫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两人的礼服，像一朵在死亡中绽放的彼岸花。
“啊？！”
“天哪！王储妃吐血了！！”
“王储殿下！！！”
下方观礼的民众瞬间爆发出混乱的惊呼，场面一片混乱。
奥莉维娅顾不上去安抚民众，匆匆从王座上起身，查看凌雪尘的情况。
与下方的混乱嘈杂不同，墨闻渊和凌雪尘两人似乎独成一片结界，两人间是诡异地安静。
凌雪尘气若游丝，断断续续道：“对...不起...搞砸了...我们的...婚礼。”
墨闻渊把凌雪尘抱在怀中，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发出什么悲痛的呼喊。
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固执地用手擦去凌雪尘嘴边不断涌出的血液。
“阿渊...”
凌雪尘按住墨闻渊的手，原本温热的手，此刻却和冰一样冷。
“带我走吧。”
奥莉维娅刚走到墨闻渊身边，还没来得及问凌雪尘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