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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他像是自我安慰一般,“可如今你不还是落在了我的手中吗,清冷矜贵的月尊大人?”
  顾时晏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看向司寇弘的方才,有些好奇地打探道:“传闻中的儒尊不慕名利,只身前往西北荒芜之地,在此建造书院,造化百姓,我实在不相信这样的儒尊会帮助平王谋逆。”
  第90章
  司寇弘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是不屑, 有些嘲弄地笑了笑,“你生来就有武学天赋,又出身于云梁千尺这样的名门大宗, 自然不懂这些。”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追忆, 带着些忧伤的声音响起 。
  我出生在西北一处荒芜的村落, 少时在山间放牧之时救过一个书生,他教我习字, 读书。
  后来他告诉我,他要去考取功名,来日做官报效西北之地的父老乡亲。
  他走后,我将他留下的书籍尽数阅读, 渐渐地,我也有了考取功名的想法。
  我要做那金殿之上的文臣,我要入文庙受后人供奉,享万世香火。
  后来,我先后考取了秀才和举人的功名, 乡试甚至是一甲, 如愿取得了参加会试的资格。
  入京那日, 在城门处我无意间瞥见了一位女子的容颜。
  她安静地端坐在马车中,有些清爽的风轻轻拂开马车的帘子,露出里面那美丽的容颜。
  说道这里,司寇弘的面上闪过一丝追忆, 连带着神情都是那样的温柔,不知不觉间, 温热的泪水从他有些苍老的眼角滑落,面上岁月留下的痕迹阻挡了眼泪的滑动,似乎是有些不舍。
  可人终归是无法阻止流逝的时光, 这泪最终还是落在了地上,悄无声息,甚至没有掀起半点风沙。
  最终温热的泪水打湿了干燥的风沙,留下了一点湿润的印记。可这样的印记只留存了片刻,便消失不见。
  感受着西北猛烈的风沙,司寇弘回忆起京城那场温柔爽朗的风,眼底满含热泪。
  只那一眼,我便认定了她是我此生唯一想娶的女子。
  可仅凭那一眼,我又如何能知晓她的身份,这京中的贵女如高空中的浮云一般,只能由我们仰望。
  可会试在即,为了走到这里,我的父亲母亲将家里的牛羊都卖了,只为了给我换取进京的盘缠。
  我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背水一战。
  待到会试结束,紧接着随之而来的便是殿试。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大梁的天子,金殿富丽堂皇,陛下端坐在龙椅之上,天子不怒自威,让人不敢直视。
  我跪在地上,只能瞧见大臣们的衣摆,上面的纹样是那样的繁复,我从未见过这样奢华的场景,一时之间有些慌了神。
  我甚至不记得殿试之时天子问了我什么问题,甚至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答上来。
  我只记得金殿中突然响起了一声骄横的声音,那语气像是在撒娇,“陛下,臣妾看他样貌在这些学子中算得上是上乘,不如就赐个探花吧?”
  殿中紧接着便传来帝王爽朗的笑声,“既然爱妃都这样说了,那便就探花吧,赐进士及第。”
  后来我麻木地领旨谢恩,周围的学子投来艳羡的目光,可我丝毫没有感到喜悦,哪怕这是我一直所渴望的。
  待到我回过神来,我已经站在殿外了,我看着这高大的宫墙,宽大的宫道,哪怕这是我从未见过的场景,可我的心里还有没有一丝激动。
  我记得那日的阳光有些刺眼,我睁不开眼睛,身边时不时路过日后的同僚,他们向我发出或真情流露或虚情假意的祝贺,我只是那样麻木地一一应下,道谢。
  直至后来走出了宫门,我回头看着这气势恢宏的宫墙,深红厚重的宫门。
  心底不禁升起一丝笑意,原来学富五车抵不过帝王宠妃的一句玩笑话。
  可比起那些落榜的学子来说,我无疑是幸运的,这是我第一次对自己想象的未来产生了怀疑。
  后来,前三甲游街之时,我再次遇到了那日的女子。
  我认定了这是命定的缘分,游街时我有些心不在焉,可这到底是荣耀至极的事情,身边的榜眼见我有些出神,用手拐在我身上蹭了一下。
  我这次抬眼瞧着前方,就是这一眼,我再次看到了那个我以为再也没有机会看见的人。
  少女低着头,一身淡绿色的长裙,手中还拿着一枚淡粉色的团扇,半遮着面容,只露出漆黑的眼眸,看起来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她身边的女子不知道和她说了些什么,她渐渐地抬起头,朝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游行的队伍仍旧在前行,可我却只想停留在这里,在离开前的最后一瞬间,我隐约间看见她将手中的团扇拿开,朝我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那微笑胜过西北草原的蔚蓝天空,胜过一望无际的碧绿草原,胜过高洁无暇的雪山。
  那是我平生见过最美的风景。
  以至于我楞在了原地,依旧是旁边的榜眼提醒了我,见我这副失神的样子,他打趣地说:“我早就注意到了,司寇兄,那是京城府尹大人家的小姐。”
  随后他的语气有些犹豫,“只是常大人最近的这桩案子办地不好。”
  他指了指天空,而后摇了摇头。
  我知道他这是在提醒我,那位大人最近不得圣宠,甚至可能惹得陛下不悦了。
  可当时的我又哪里会在意这些,我一心一意只有那女子。
  后来,在我的不懈坚持下,她也被我打动了。
  我们确定了婚期,随着日子的越来越近,我心中也愈发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可有一天,常府的小厮突然来传话,我有些记不清他的原话是什么了,只记得其中的意思是,常小姐和我的婚约要取消了。
  对此,我自然是不会相信的,于是我连夜来到了常府的门前。
  以往我来这府中,不论何时,门房都会热切地替我开门。
  可今日任凭我怎样拍门,怎样呐喊,整个府中都没有传来一丝动静。
  不知不觉间,我瞧见大门上出现了几道血痕,我低头去看,这次发现我的双手原来已经鲜血淋漓了。
  紧接着,天空中突然有几道闪电划过,夹杂着尖锐的雷鸣声,倾盆大雨瞬间落了下来,那门上的血痕也消失不见了。
  任凭我怎样嘶吼,门中都没有传来一丝回应的声音。
  我孤身一人行走在大雨之中,身上的衣物都湿透了,按理说应当是有些冷的,可当时的我却丝毫没有感觉。
  后来,我才知道,陛下看上了她,用她全家老少的性命相威胁,她只能无奈进宫。
  我不知道她在宫中过的如何,我不敢去打探有关她的任何消息,生怕连累到她。
  再后来,我听到她的消息已经是三年后的事情了,她死在了冷宫中。
  原来这些年她过的并不好,进宫没有多久就得罪了那位最得宠的美人,被陛下厌弃,送进了冷宫。
  我的心底生出无数的愧疚与后悔,我时常会想,若是我早些注意到她的情况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京城于我而言已经从向往的地方变成了想要逃离的地方。
  我趁机辞官回到了西北,在那里建造了一所小书院,后来,小书院慢慢变成了一座城池。
  西北之地逐渐富庶起来,江湖和朝堂上也多了许多对我的赞誉,世人称我为儒尊。
  可我对这些没有任何感觉,她,终究是不会再回来了。
  我一直以为日子会这样平静地过去,我也会随着岁月的流逝逐渐老去。
  可数年后,朝中突然传来了一个消息,西北之地被陛下封给了平王。
  我对此不屑一顾,甚至有些厌恶。
  哪怕我心底清楚,若是受宠的皇子,绝不会用“平”字做封号,更不会将西北荒芜之地作为他的封地。
  可当我见到这位平王殿下的时候,我有一瞬的错愕,他的样子像极了我曾经的未婚妻。
  他从衣袖中取出一枚玉簪,他说:“母妃留下来的嬷嬷说,母妃生前时常看着这簪子发呆。”
  我见那簪子也十分熟悉,那簪子有些破旧,玉的品质也算不上上乘。
  这簪子是我送给她的,原来她一直都留在身边,那一夜,我盯着这簪子一夜未眠,就像她生前看着这簪子的样子。
  第二日,我再看像平王的目光中多了份追思,像是在透过他去看她的母亲。
  我只记得我摸了摸他的头,看着有些瘦弱的孩子,问道:“你想要皇位吗?想替你的母亲报仇吗?”
  说罢,我不禁摇了摇头,这样小的孩子懂些什么?
  可他的目光却十分坚定,他看着我,“我想,我要为母亲报仇。”
  说罢,司寇弘苍老的面容上满是泪水,他随意地用手将泪水擦拭。而后转头看向顾时晏,眼中满是杀意,沉声道:“原本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可谁知道你竟然凭空冒了出来,甚至是站在穆丛峬那边的。”
  “早在三年前我便注意到了你,这些年到底是我放松了警惕。”说罢,他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满头白发的常交,又看了看顾时晏上方正在凝聚的三道阵印,道:“不过,现在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