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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又顿了下:“还记得么?我说过希望你开心。”
  他说这些的时候付淮槿一直没吭声。
  就待着,像是根本没听见。
  贺骥也没想着就要刨根问底,只是带着人一起躺下来。
  问说:
  “那我关灯了。”
  “好。”付淮槿应一声。
  黑幕降临。
  床上的两人都闭着眼。
  直到贺骥以为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
  黑暗中突然传来声音:“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哥的那场手术么?因为麻醉当中的镇静药没有及时补充进身体,才会引发的术中知晓。”
  付淮槿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像用了很大力气,很孤独,但更多的其实是狼狈。
  贺骥下意识把他抱紧了。
  付淮槿:“其实那天我哥手术的时候,我也在那间手术室里。”
  第63章
  那时候付淮槿还没进入江城三院。
  一个博三的学生, 正在校医院里规培,跟着的老师是之前一直带他的院长,也是他们附属医院的主任。
  付磊当时做手术就被往他们医院送。
  临了那天上午还跟他开玩笑, 说有个当医生的弟弟多靠谱,相当于做手术还能带个家人在身边,心里踏实。
  付淮槿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在接手付磊之前, 他已经跟着导师推过十几次麻药,从病人闭眼, 一直到在苏醒室里醒过来,还独立勘测过两次数据。
  虽然要说经验和能力绝对比不上现在, 但也绝对不是一点能力没有。
  而且那些人的手术都比付磊的大, 理论上来说是没问题的。
  可等他真的站在手术台旁边。
  看到闭着眼,被顶上影光灯一照, 整个人脸色白的像泡发了的馒头,双手交握躺在手术台上,谨慎等待手术的付磊。
  付淮槿忽然就感觉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大脑一片空白,就这样定定看着他, 小臂不受控制的抖动。
  连第一步, 插管, 让患者进入沉睡状态都做不到。
  只静静地从顶上看着他哥那双眼睛。
  那会付淮槿是真的什么都没做, 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躺着的这个是他哥。
  是从小带他到大, 辛苦打拼给他挣学费, 一碗肉丝面都要把肉丝全挑给他, 剩下的还不敢都吃,怕刚读初中的弟弟不够,每次都要再夹一大半出来。
  付淮槿当时脑子就跟走马灯似的, 闪过的全是这些。
  那时候他特别想问刚进学校,带他们的那个老师:
  医者不能自医。
  这个“自”是否还包括了自己的家人?
  付淮槿当时站在手术室里,被旁边的护士长催了几次都一动不动。
  那时候他旁边一个学姐看不下去了,主动跟付淮槿说让他先出去,她来负责这个手术间的几台手术。
  几年前麻醉医生还不像现在这样普及,有时候一个手术间四台手术,都得是那一两个麻醉医生负责。
  当时付淮槿还是出去了。
  “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当时我出去以后,负责我哥手术的,其中一个外科医生看我的眼神。”付淮槿说到这一声感叹。
  倒不是觉得有多委屈,相反要是现在的他看到当时的自己,估计也会是这样。
  贺骥从后面把人抱紧:“什么眼神?”
  “说不上来,就......挺轻蔑的吧,也可能是会觉得主任亲自带的学生也不过如此。”付淮槿道:
  “但那一天我真挺挫败的,就觉得这么多年都白学了,心里素质怎么能崩成这样......”
  “也就是那一回?你就知道你哥哥有术中知晓?”
  “其实是一年后,那一年我跟着博导去国外,回来没多久就发现我哥变得不太正常,经常对着墙自说自话,还有自伤行为。”
  “我一问才知道,他居然记得当时身上一共有几把手术刀,哪把在切他的肚子,从里面把肉挑出来,还有哪把在他身上停留了多久,他记得一清二楚。”
  付淮槿说这个的时候双臂微收。
  很快一只手就被贺骥握住:
  “上次我就想问,既然是重大的医疗事故,这件事后来有跟医院反应么?”
  “没有。”
  “因为这种有时候也不准,镇静药在体内的代谢速度突然变快了,可能是医生没有注意,也可能是那时候的机器没实时反应。”
  “术中知晓在全球的发生概率是百分之零点三,后来我也跟我学姐求证过,她说她确定我哥的bis是正常的。”
  “不过......要是我当时还在那间手术室,就能知道事实究竟是不是这样。”付淮槿说,
  “或者说,也许能避免这种事发生。”
  “但是我逃了。”付淮槿一只手攥住盖在身上的被子:
  “我哥怕这件事影响我后面进大医院,就故意和嫂子一直瞒着,谁都没说,也没让我再跟那边追究......”
  黑夜能把很多东西埋藏在地底。
  也很适合把他们从地理挖出来,铺设在阳光之下。
  贺骥后来一直都没说话,直到他停下来的时间过久,才从上边把人握住:
  “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有时候一个人生病了,更多折磨的其实是身边的家人,而非他自己。”
  贺骥说到这顿了下,“淮槿,你有没有发现,现在这件事折磨的其实不是你哥哥,也不是你嫂子,而是你。”
  说完以后似乎又觉得这样说有点太锐利武断,想再后面接上一句宽慰他的话。
  怀里人却直接告诉他:
  “我回去就会去看心理医生。”
  淡定从容的语气,不带一丝赌气的成分。
  多年以后,付淮槿想起这个晚上,自己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
  除了想发泄,不能让自己永远缩在壳子里,更多的是他想告诉身边这个人,他不想让他失望。
  “到时候我陪你。”贺骥说。
  “好啊。”付淮槿应了句,嗓音微哑。
  贺骥手背滑过他的脸,摸一下后说:“没哭?”
  付淮槿:“之前在我哥面前哭过了,现在反而哭不出来。”
  贺骥先没说话,心里知道这时候他们谁也睡不着,干脆把旁边的灯打开。
  将人翻过来,看着他的眼睛,半开玩笑的一句:
  “以后只许在我面前哭。”
  一句话把屋里沉重的气氛冲淡了些。
  付淮槿笑出来:“这种你也要争啊?”
  “不行么?”贺老板挑挑眉。
  “行。”付淮槿说。
  伸出手,从前面抱着贺骥的腰。
  两人就在床上安静地搂着。
  过了不知多久,付淮槿突然又叹口气:“我好懦弱。”
  “不是懦弱。”
  贺骥说,伸出手把他额间的碎发往两边扒:“你只是责任心太重,无论是对家人、对工作,还是对身边的朋友。”
  言罢又轻叹一声:“重到让人心疼。”
  “谁心疼?”
  “我。”贺老板实话实说,嘴角无奈地往下扯扯,“我太心疼了,都有点后悔前段时间躲了你那么久。”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就有人会顺杆往上爬。
  付医生从小到大都不知撒娇为何物。
  即便自己是小弟,平常看他哥工作那么辛苦也不愿意主动烦人。
  现在却知道要烦了。
  手指划过人后颈,抓抓他的头发,声音特别柔软:“你躲我那段时间,我难受......”
  贺骥看着灯光底下的爱人,眼里的光微黯,面上仍无动于衷:
  “我知道,就是想让你难受一下。”
  付淮槿先是没接他这个。
  等身边人想伸手把床边的灯灭了,他又轻声道:
  “可我现在想要另一种难受。”
  一句话点燃了两个人。
  贺骥先沉默几秒,后来从怀里勾起他的下巴:
  “想要?”
  付淮槿抬头看他:“想。”
  不是之前的那种情绪上的发泄,更多的是欲望,一种成年人之间,对依恋之人的渴望。
  是他想要的,也是贺老板想要的。
  他又说:“很想。”
  坦白直率,和之前那次两人说开以后,认真对贺骥说他会对他好是一个样子。
  贺骥先是定定看他,喉结微滚,从枕头底下把手机拿出来。
  也不管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
  打过去的时候对面人刚醒,骂骂咧咧的声音带着起床气:
  “谁啊......”
  贺骥:“我明天不过来了。”
  说完也不等手机那边的反应。
  挂断以后关机,下秒钟一只手扣住付淮槿的手腕往后压。
  很快他的腰也被人从底下摁住。
  彼此的衣服被互相除去,付淮槿露出一个肩膀,手臂不停往上攀,想去够覆在他身上人的脖子。
  放下来的时候嘴里一声不受控制地低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