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看看,顾予岑现在想要得到的是什么。
可她真的会对这种无意义的东西感兴趣吗。
对于在公司里放权这件事,顾兰宁也并非毫无所求,她还要了一件东西,就是老房子的房契。但这件事,她是直接跟顾予岑说的,再由顾予岑转达给楚松砚。
当时楚松砚得知这件事时,并未犹豫,第二天早上就让人把房契送到了顾兰宁的手上。
但老房子转让到手上后,顾兰宁像是就对它失去了兴趣,之后便未出现过任何与老房子相关的决策和举动。
老房子就这样依旧被闲置、忽视着。
直到共同投资的剧本《春池》结束选角,正式开机,顾兰宁那头突然有了行动。
她要将老房子推翻,还将那周围的房子全部收购,准备将乡下那一片改造成观光型农场,并已经着手让助理准备宣传及改造方案。
初步方案上,预计会将那片土地的大部分都种植上易采摘型水果,再配合造境,采用收费式自助采摘,并提供免费的食物加工服务。
可方案最终的内容究竟修改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老房子要被推翻,那片曾经楚松砚与顾予岑共同生活过的土地,都要发生翻天覆地的改造。
他们记忆中的曾经将一去不复返。
顾予岑将老房子要被推翻的消息带给楚松砚时,楚松砚正在厨房里做饭,油烟机的声响嗡嗡地在耳边振动,带动着天和地都翻滚着,一切声音都变得含混模糊起来。
顾予岑最近的习惯是,回家后先摘领带,再凑到楚松砚身边,强硬地抓着他来个法式热吻,也不肯说想他了,就是执拗地勾着他的舌尖不肯松,直到这个漫长黏腻的吻结束,顾予岑再换衣服洗澡。
可这次,顾予岑连鞋都没来得及脱,就那样风尘仆仆地站在厨房门口,直勾勾地盯着楚松砚,眼睛眨也不眨。
楚松砚看见他的表情,怔了怔,便抬手关闭油烟机,问:“怎么了?”
顾予岑重复了遍:“老房子确认要拆了,施工单位已经联系好了,估计下周…..最晚半个月后,就要拆除……..还有那一带的其他房子。”
楚松砚摘掉围裙,走到他面前,问:“不是说那一片地形有问题,开发起来比较费劲儿吗,而且离市区太远,后续也未必会盈利。”
“是这样…..”顾予岑说:“但是已经确定要拆了。”
楚松砚沉默了两秒。
顾予岑又接着说:“《春池》有几场戏也要去那儿拍摄,一是设计方案中的环境恰好符合导演对那几场戏背景的预期,二是也能顺势做宣传。”
顾予岑笑了声:“算一箭双雕了。”
他偏过脸,似是也不甚在意,只是单纯准备先告诉楚松砚一声这个消息,说完就开始往厨房里走,探头去看锅里的菜,“今晚儿吃冬瓜排骨汤啊,未免有点儿太败火了。”
“换换口味,清淡点儿。”楚松砚先应了声,又紧跟着走到顾予岑身后,伸手去捞他手腕,想牵他。但抓紧顾予岑的手掌时,楚松砚才发现,顾予岑的掌心都是被他自己用指甲扣出来的小伤口,此刻掌心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从伤口里溢出来的薄薄一层血丝。
顾予岑感觉到楚松砚的触碰后,立马攥紧他的手掌。
攥得太紧,难免有些痛。
楚松砚却像毫无感觉般,只是侧过身体,将下巴搭到顾予岑的肩膀上,自然地说:“老房子拆了也好,它实在太破了,上次回去的时候,我还以为它随时都会被风吹塌。”
“可在以前,都是那样的房子。”顾予岑说。
所以破败鄙陋的老房子,才能让看见它的人立马就想起来从前。
“嗯。”楚松砚用另一只手去抱顾予岑的腰,低声问:“你是不是不想让它被拆掉?”
“没有。”顾予岑回答得干脆。
老房子被拆除是必然的结局,哪怕顾兰宁不拆它,以后等它再破些,也会有人以“危险建筑”的名义来强行将它推翻。
早晚的事。
只是……..
只是太突然。
但真的很突然吗。
早在房契被送到顾兰宁手里那刻,顾予岑就猜到会有这一天,更何况关于那片土地的全部房产收购,顾予岑都拥有绝对的知情权,甚至是公司里最先知晓方案进度的那小部分人之一。
可现在怎么就表现得像接受不了一样了?
鼻息间都是厨房内淡淡的油烟味,顾予岑向上伸手,将油烟机摁开。
嗡鸣声再次响起。
“顾予岑。”楚松砚叫他名字。
顾予岑缓缓地呼了口气,才说:“没事,我只是觉得,和我们俩的过去有关系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楚松砚垂下眼,几秒后,将脸向顾予岑的方向偏转了些角度,直到两人的脸贴到一起,楚松砚才轻轻地拍了拍顾予岑的侧腰,缓声说:“别怕。”
顾予岑下意识地想说我怕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实在说不出。
因为楚松砚在他唇角很轻地吻了下。
在余光里,顾予岑能清楚地看见,吻他时,楚松砚还睁着眼,且像在观察什么濒危动物般,颇为小心翼翼地紧盯着他。
楚松砚又说:“老房子代表不了什么,当初住在那儿的时候,最开始我强迫你,后来虽然少了强迫,但也故意让你屈服于欲望的压迫,你之前说过你不喜欢那样,还说我卑鄙,现在你怎么还有点儿舍不得了,宝宝。”
顾予岑不自然地咽了下口水,瞥他一眼,想伸手推开楚松砚的脸,躲避他那灼热的注视。但手刚贴上去,楚松砚就率先将嘴唇贴到他的掌心上,轻轻地吻了下。
顾予岑推人的动作一顿。
楚松砚快速捕捉到这个停顿点,伸出舌尖舔了下。
柔软的舌头滑过掌纹。
痒。
顾予岑胸口的沉闷一扫而空,仅存的就只有一个叫嚣着的念头——
他真该干死楚松砚。
省得他整天发.骚。
哪怕这种稍显伤感的时候,他也在搔首弄姿地勾引人。
顾予岑的手掌下移,直接掐住楚松砚的下巴,用力强迫他抬起脑袋。
楚松砚仰着头,视线笔直地落在顾予岑的眼底。
顾予岑盯着他,一字一顿道:“因为我说那话的时候,正恨着你。”
话来不及落地,顾予岑便挣开楚松砚环着自己的胳膊,转过身去,直接俯身压下,咬上楚松砚的嘴唇。
楚松砚识趣地闭上眼睛,声音极低地说:“我知道。”
声音很小,很轻易便被油烟机的声音盖上,但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恐怕连对方的呼吸都能快速捕捉,这种情况下,连楚松砚也说不准,顾予岑究竟听见这句话没有。
可听没听见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这无关紧要。
吻得激烈,舌尖又破了。
楚松砚伸手去解顾予岑的领带。
领带掉落在地上。
楚松砚却突然用手抵了下顾予岑的胸膛。
顾予岑停住,睁开眼看他,“不想亲?”
“不是。”楚松砚用手蹭掉嘴唇上混着血丝的涎液,接着说:“如果舍不得,那我就去把老房子单独买回来。”
单独买回来?
且不说一切方案都已经做完前期准备,如果因为一个单独的老房子无法拆除,这项工程估计都会就此终止,就说顾兰宁那性格,落到手里的东西,也绝不会让楚松砚再拿回去。
更何况,当初顾兰宁还是以放权作为置换条件,如果老房子重新回到楚松砚手里,那顾予岑最近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才推进的几个合作估计也要被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打回、终止。
顾予岑能想到这点,楚松砚也绝对能想到。
顾予岑看着他,没说话。
这无异于让他在工作发展和老房子之间做选择。
更直白些,就是在理性和感性之间做抉择。
聪明人都知道该选什么。
可楚松砚却体贴地为顾予岑刨除后顾之忧。
他说:“顾氏刁难你,你就到我这儿,我的股份全部转让给你,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我现在也没什么想要的,所以你完全可以把我这儿当成你的退路。”
这话如同柔软的茧丝,将顾予岑的四肢捆绑住向暖巢中拉扯。
仿佛只要他一点头,就能瞬间跌入到无风无雨的温室中去。
可这话由楚松砚说出来,顾予岑只能想到——
“当初你主动让出老房子,是不是就是在赌我可能不想看着老房子被拆掉。”
“这样你就能,温柔体贴地把我拉进你的公司里去,彻底让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你。”
不怪顾予岑将楚松砚想得如此阴暗。
要怪只能怪楚松砚惯爱做这种事。
楚松砚笑了声,说:“这听起来确实不错,也是我最希望看见的结果,但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对你的爱要稍占高风,占有欲落到下风,所以我还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