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瑜晓得,自今日起,朝堂格局将彻底改变。
张皇后一党被斩草除根,彻底覆灭,太子自尽,谢璃已死,长公主与谢琛一个已经悬梁自尽,一个被贬为清贫潦倒的庶民,此生再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而他的父皇,将永远困在那座求仙问鬼的高楼中。
垂眸,谢瑜瞧着怀中的明灿,轻轻拥着她。
复仇的快感并未如预期般到来,但有一种奇异的平静。
母妃,您看到了吗?
他们终于皆死了。
不晓得过了多久,房门外,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谢瑜整理好神情,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模样,吩咐道:进来。
走进正房中,不敢多瞧一眼,暗卫拱手行礼,低头禀报道:殿下,国师说陛下今晚又服用了三颗丹药,此刻正在摘星楼等您,说要教您亦与文嫔见面
谢瑜微微一笑,眼底却一片冷意。
颔了下首,谢瑜道:告诉国师,本王这便过去陪父皇。
【作者有话说】
小天使们周六愉快^o^~
第58章 落定(八千字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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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摘星楼高耸的轮廓,自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寂。
谢瑜踏着木质楼梯一步步向上走,摘星楼的台阶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他掩唇轻咳,指节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苍白。
五殿下,小心台阶。引路的内侍低声道。
谢瑜摇首,对内侍道:无妨。
楼顶丹房的房门半掩着,透出缕缕青烟。
谢瑜推门而入,瞧见承昭帝鬓发微霜,正对着一幅画像发呆。
儿臣参见父皇。谢瑜垂眸,行礼道。
承昭帝缓缓转身,已经有些昏花的眼睛在瞧见谢瑜面容时骤然睁大,他喃喃道:茵茵茵?
谢瑜闻言,不动声色地说道:父皇,是儿臣。
承昭帝眨了下眼眸,神志似乎清醒了些。
颔了下首,承昭帝对谢瑜道:玉瑕,是你啊过来,教朕瞧瞧。
谢瑜走近,摇曳的烛光,自他面容上投下浅浅的光影。
承昭帝盯着他瞧了许久,忽然道:你长得越来越像你母妃了。
儿臣荣幸。谢瑜语气平淡道。
承昭帝抬手,想触碰谢瑜的面庞,却在半途停住。
手指转向案上的药碗,承昭帝一面咳嗽,一面说道:朕方才服了丹药,精神好些了听大理寺那边说,太子余党的事,该抓的皆已经抓得差不多,皆已经尽数处理完了?
是。谢瑜颔首,淡淡道,太子谋反,已伏诛,十皇弟,今日亦随太子去了。
听到谢瑜的话,承昭帝的手不由得颤了一下,问道:阿璃阿璃死了?
父皇节哀。谢瑜的声音,平静得仿佛在谈论天气。
承昭帝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谢瑜递上帕子,承昭帝接过,只见帕子上洇开暗红。
朕这身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承昭帝不再提起方才的谢璃的事,他的神色中带着强烈的悲伤,瞧着有些疲惫不堪,喘息着说道。
谢瑜瞧了一眼帕子上的血迹,对承昭帝道:父皇保重。
承昭帝抬首,瞧着面前的谢瑜,目光忽然变得锐利。
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冷不丁问道:玉瑕,这些年朕给你下的药,你是不是皆知晓?
听到承昭帝这般问,谢瑜的唇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笑了笑,谢瑜问道:父皇是说那些教儿臣常年风寒咳嗽的汤药?
你果然知晓。承昭帝颓然靠回圈椅的椅背,瞧着站在面前的谢瑜,他无力地说道,朕是为了保护你,张家,王家,皆是有皇子的世家大族,若你健康聪慧,他们晓得你是你母妃的孩子,不会教你活到成年。
谢瑜对承昭帝的目的,多年以来,心照不宣。
但谢瑜并不感激承昭帝,因为他虽然保住了性命,确实亦落下了病根。
所以父皇便教儿臣真的成了个药罐子。谢瑜有些讽刺地轻笑道,将近二十年来,每到换季便风寒咳血,冬日离不开有地龙的房间。
听到谢瑜带着讽刺的话,承昭帝面露痛苦,为自己苍白辩解道:那些世家根深蒂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向来只有百日做贼,没有百日防贼的,为了你能平安长大,朕朕别无选择。
谢瑜走到窗前,瞧着远处皇城的灯火,忽然问道:父皇知晓儿臣是怎么发现汤药有问题的吗?
承昭帝听到谢瑜这般问,不由得沉默了下去。
六岁那年,儿臣嫌每日喝药太苦,时常趁看护儿臣的宫女不在意,将药倒在儿臣宫中的一株吊兰。谢瑜转身,目光定定落在承昭帝身上,神色平静道,后来,那株本来郁郁葱葱的吊兰越来越枯弱,只活了半年多便死了。
闻言,定定瞧着面前神色平静,仿佛不是在说有关他小时候的事的谢瑜,承昭帝不由得僵住了。
每次风寒加重,儿臣皆知晓。顿了顿,谢瑜继续道,御医署开的方子,计量很准,既教儿臣病着,又不教儿臣死。
摘星楼的丹房中静得可怕,只有炉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迸裂声。
朕朕对不起你。承昭帝最终说道。
谢瑜摇首,淡淡道:不,父皇有父皇的考量,儿臣亦有儿臣的打算。
出身世家名门的张皇后,是自贵妃扶正的,当初是贵妃的时候,张贵妃是宠妃,却因为谢瑜母亲得宠而失宠,所以伙同几个同样家世不凡的妃嫔联起手来,害死了谢瑜母亲。
这些年来,承昭帝一直希望谢瑜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富贵闲王,偏安一隅,一生平安幸福。
至于张皇后,她出身名门,她的孩子会成为下一任皇帝。
只是谢瑜却并不与承昭帝想法相同。
沉默好半晌,承昭帝瞧着面前的谢瑜,忽然问道:长公主与王家的事亦是你?
是。听到承昭帝这般问,谢瑜坦然承认道,儿臣自长公主府安插了几个侍女,自王贵妃身边放了两个内侍,他们负责告诉长公主,女子为何不能掌权称帝;告诉王贵妃,她的儿子比太子更适合那个位置。
谢瑜自长公主府,自王家,自王贵妃身旁,皆安插的线人挑动了长公主的野心。
多年来长公主野心越来越大,与原本聪敏仁厚,板上钉钉以后皇帝的太子相争。
最后,张皇后与她的两个儿子皆死了,王贵妃与王家也都完了。
至此,谢瑜彻底为母亲文美人复了仇。
听到谢瑜这般轻松便承认了,不必自己逼问,想到了什么,承昭帝面色有些灰败,只喃喃道:太子原本原本是个好孩子
是啊,聪敏仁厚。谢瑜神色微冷地颔首道,可惜他是张皇后的儿子,他的血脉中,带着张皇后的原罪。
你恨朕吗?瞧着面前的谢瑜,沉默许久,承昭帝忽然问道。
闻言,谢瑜微笑着摇了摇头,回答承昭帝道:不恨,父皇给了儿臣活命的机会,虽然方式残忍;但儿臣亦不感激,因为您本可以做得更好。
想到了什么,承昭帝的眼泪落在龙袍上,沾湿了交领的衣襟,他说道:朕朕后悔了
晚了。谢瑜走到丹炉前,瞧着里面正在炼制的丹药,淡淡道,父皇现在能做的,便是继续服用这些丹药,自摘星楼安度晚年。
听到谢瑜的话,承昭帝猛地抬头,含着眼泪的眼眸盯着谢瑜,问道:你要软禁朕?
父皇言重了。谢瑜对承昭帝笑了笑,好整以暇道,您不是一直想见母妃吗?这些丹药会教您如愿的。
至于朝堂,今后父皇会怎样做,儿臣已经可以预见,今后的父皇会一直病重,却仍旧痴迷摘星楼,每日修仙问道,不理政事,不上早朝,朝中没有储君,父皇且放心罢,儿臣不会任由江山社稷群龙无首。
听出谢瑜明晃晃,毫不掩饰说要将自己软禁在摘星楼,又想到如今动乱之后,谢瑜手中所接管的兵权,与在朝中尚书台的两年扎根。
明白面前的谢瑜,所行的行径比逼宫的太子,起兵的谢琛还要狠辣可恶,他是要教自己成为实际上已经死去的皇帝!
承昭帝颤着手指,指向谢瑜,对他怒目而视道:你你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