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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都市言情 > 老同学 > 老同学 第2节
  周艺岁依旧没有说话,眼睛都没有动一下,似乎压根没有听到朗臻的话。
  吊瓶里的液体慢慢地流进了周艺岁的血管里,她似乎有了点力气,终于动了一下,看向了朗臻,说道:“他是谭峰。”
  就这么一句话。朗臻却明白什么意思,在周艺岁心目中,谭峰是特殊的,那是她想到眼睛里放光的人。
  朗臻到底还是心软了,跟哄小孩子一样地哄道:“想开点,说不一定他得了什么绝症,逼不得已才会跟你分手。”
  周艺岁不说话。
  朗臻给她把被子盖好,像裹小孩一样地裹住了身体,只留了一只手在外面输液,继续说道:“这事也算我妹妹对不起你,咱们也是老同学,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帮你度过难关。”
  周艺岁有了反应,她看向了朗臻:“不用。”
  朗臻俯视着周艺岁,语气坚定,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不用我帮你,那你还想不想见谭峰?”
  周艺岁顿了一下,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微弱的光芒。
  朗臻移开视线,不去看她的脸,说道:“好好生活,我会帮你想办法。”
  周艺岁的脸上出现了挣扎,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医院外,寒风依旧肆虐,周艺岁刚输了液,脸上多了点血色,两个人站在医院门口,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医院前的雪被踩得脏兮兮的。
  周艺岁走路的时候仿佛脚有千斤重,每一步都缓慢沉重。
  朗臻是急性子,被冻得脚痛,看了周艺岁一眼,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周艺岁摇了摇头:“我自己可以回去。”
  “就你现在这个样子,一口气吊着,我担心谁撞你一下,那口气就没了。”
  周艺岁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朗臻说话,只是哦了一声,眼神依旧飘忽,人已经瘦得形销骨立了,她脖子露在寒风中,白皙修长,像孤洁的天鹅。
  朗臻就这样想到了一句话,听说天鹅是最痴情的生物,一生只认一个伴侣,失去伴侣后会孤苦终老。
  朗臻心里烦躁,面上却不显,反而是弯下腰,声音有些低沉:“上来,我背你去停车场。”
  “不用。”
  朗臻仿佛听不到一样,他心里莫名有点生气,直接把人怼在自己背上,强行背了起来,背上的人太瘦了,朗臻起身的时候,觉得自己像是背了一个小朋友。
  周艺岁还想说什么,朗臻开口说道:“不用怀疑什么,我对你没有想法,我只是同情你罢了。”
  背上的人声音轻飘飘的,说话的时候,呼出来的气都是冷的:“我知道。”
  周艺岁当然知道,她并不傻子,哪怕是现在思维因为痛苦变得迟钝,她也能看出对方眼里赤裸裸的同情和可怜。
  这世界很不公平,很多人一出生就是为了被人爱。
  而有的人,拼尽全力也守不住一份爱。
  周艺岁无病无灾,她父母一样抛弃她,在大雪天把她扔在偏僻的郊外,别人家扔孩子会扔在人多的地方,而她的父母把她扔在偏远无人的地方。
  朗臻叹了一口气:“好了,我知道你难过,思维因为痛苦而迟缓,我以前也有过。”
  周艺岁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太痛了反而变麻木了。
  朗臻也不在乎她想不想听,自顾自地接着说道:“我以前也真心爱过一个人,你至少还拥有过,而她从头到尾不喜欢我,甚至觉得我是个人渣。你看我现在过得也很好。我的经验是转移注意力,你如果继续这样浑浑噩噩下去,你的脑子,你的心都会被这个事情占据,最好的办法就是找点事情做。”
  “嗯。”
  背上的人安静冰冷,朗臻背着人往回走,迎面吹来一阵冷风,仿佛是冬夜的一声叹息。
  林荫路两边的树留不住积雪,纷纷簌簌往下掉,发出了窸窣的声音,诉说着未知的隐痛。
  失去了挚爱的人,余生还会爱上其他人吗?
  第三章 只要他还活着
  周艺岁的家坐落在一条拥挤的街道旁,周围都是低低矮矮的楼房,大雪一视同仁地覆盖在楼顶,看上去像是戴了一顶雪白的绒帽。
  朗臻停下车,倚在车旁,看着周艺岁慢慢地走进了灰色的楼里,穿过了被踩得脏兮兮的积雪,几棵孤零零的枯树,小区告示栏,消失在楼梯口。
  朗臻看了一会儿,脸上看不出表情,却抽了两根烟。
  缭绕的烟雾中,静谧的大雪中,朗臻少见的,露出了一个苦笑。
  手机铃声在安静的天地间格外刺耳,朗臻按灭烟头,接起了手机,回到了车里。
  是助手的电话。
  “朗哥,有案子,现在正在事务所这边,对方指明了要你接。”
  “你们先了解一下情况,我马上回来。”
  朗臻是一名律师,准确地说,是知名律师。
  朗臻很快就赶回了事务所,事务所的接待区坐着一个丰腴的贵夫人,穿着精致的皮草,手里拿着lv包包,脸上留着属于医美的精致,两条眉毛高耸着,看人的时候带着趾高气扬,两个接待的助理明显吃不消。
  贵夫人看到朗臻进来,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开口说道:“朗律师,你可算是回来了。”
  朗臻温和地笑笑,在对面坐了下来:“今天有点事情出去了,先说说你的情况。”
  其实对方不需要说,朗臻已经能够猜到,无非就是离婚分财产。
  “我老公出轨了,我有照片,跟他离婚的话,我想要他净身出户?!”女人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掏出了几张照片。
  很多人都觉得只要一方出轨,另一方就可以起诉,让对方净身出户。
  朗臻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指望对方能够一次性说到要点上,而是例行公事地询问情况。
  等到送走客户,事务所已经只剩下两个整理合同的实习生了。
  这也是失恋,甚至更夸张,这是缔结了婚姻形式以后的背叛。
  这个客户的第一反应是钱一定要抓到自己手里,最好对方一分钱都不要给。
  她的眼里有愤怒,有仇恨,有快意,唯独没有悲伤和绝望。
  朗臻经手过很多起离婚案件,大多数都跟这个女人一样,比起被抛弃的悲痛,几乎所有人都呈现出了极强的攻击性。
  那是成年人才会有的防御系统,成年人从一开始就知道唯有自己才是最不可能背叛自己的人。
  而周艺岁不一样,在她心目中,谭峰也是最不可能伤害她的人,所以她爱得毫无保留,谭峰只需要一个背叛,就能直接摧毁周艺岁毫无防御系统的世界。
  无疑是蠢的,随便说给谁听,都会骂她一句。
  朗臻叹了一口气,打开手机,正好看到了自己那个所谓的妹妹发的朋友圈。
  新婚燕尔的两个人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周艺岁听到敲门声便醒了过来,她的身体在发烫,头晕得难以忍受,恶心想吐,眼睛肿胀难受。
  跌跌撞撞地打开门,室外的冷空气一拥而入,周艺岁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朗臻闻到了一股酒味,再一看,客厅里有一个啤酒瓶子,里面还剩了半瓶啤酒。
  而眼前的人,脸色绯红,眼睛晶亮,朗臻皱了皱眉头,朗臻知道这个人酒量极其差,当年高中毕业聚餐,就一杯酒就醉了,现在还半瓶,他伸出手,语气有点责备:“你在发烧,为什么还要喝酒?”
  为什么?朗臻问完了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有些蠢。
  周艺岁仿佛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大概还是听懂了自己被骂了,只眼圈说红就红了,可怜巴巴地瞅着朗臻。
  这模样,比起昨天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好太多了。
  朗臻叹了一口气,他的理智告诉他,现在出去,这一切跟他没有关系。
  他站在这里,半点都没有移动,像是中了邪一样。
  本来就生病了的人,现在又喝醉了,整个人压根站不稳,眼见就要跌倒了,朗臻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下一秒便抱了一个满怀,怀里的人散发着热气,混合着一股淡淡的腊梅的气息。
  怀里的人大概是烧糊涂了,滚烫的脸一下一下蹭着朗臻的脖颈,迷迷糊糊地说道:“峰哥,你怎么穿这么少,多穿点。”
  她说话的时候,身体不停地往下滑,朗臻又蹲下了一点,把人捞了起来,周艺岁发烫的脸不停地摩挲着他冰冷的脖颈,相触的肌肤上带起了一阵阵滚烫。
  “你现在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
  朗臻有点担心这个人会不会直接烧坏脑子。
  周艺岁眼睛泛着水花,仰着头,呼吸都是滚烫的:“医院?”
  周艺岁眼睛好像落在了实处,抱住了朗臻的腰,开始哭了起来:“不去医院,峰哥不要去医院,我们都不要去医院。”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朗臻,然后缩在角落里,紧紧地贴着朗臻的身体:“我们在这里躲着,院长就找不到我们了。”
  朗臻听者这话,头都在疼,太阳穴一突一突的,偏生没办法发脾气。
  眼前的人,眼神认真,眼里是满蓄的热情,倒映着他的样子。
  朗臻把人捞了起来,从沙发上捡了一张毛毯,裹在了人的身上,然后抱着人穿过了客厅,关上了门。
  医生还是昨天的医生,又是昨天的流程,朗臻交了医药费,再回来的时候,周艺岁躺在病床上,一张脸潮红,护士正在准备扎针输液。
  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另一头是助理,提醒他下午芙蓉北区有个案子要开庭了,三点需要提前和法官检察官开前会。
  朗臻站在病房门口,手机里头传来了助理波澜不惊的声音,他的目光落在病床上的身上,周艺岁躺在那里,只剩下一个薄薄的躯壳,任由护士摆来弄去。
  朗臻转身离开了医院,开车去了法院。
  再次回来的时候,病房里的周艺岁正在跟隔壁病床的小姑娘说话。
  “姐姐,你什么时候出院呀?”
  “我一会儿就出院了。”
  “我奶奶说我还要住几天才能出院。”
  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周艺岁的声音温柔又清脆,如果不仔细听的话,甚至感觉不到她声音里深藏起来的疲惫。
  朗臻听到周艺岁转过头问小女孩:“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小姑娘立马点了点头,一副随时为刚认识的病友赴汤蹈火的表情。
  朗臻听到周艺岁说:“姐姐想要借一下你的电话手表,给一个人打电话。”
  他突然意识到,他多虑了,周艺岁不会死,哪怕只有一口气,她都会死撑着,因为这个世界还活着一个叫谭峰的人。
  他活在这个世界,周艺岁又怎么会舍得离开这个世界。
  朗臻没有听下去,转身离开了。他走得又快又急,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