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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都市言情 > 清枝 > 清枝 第86节
  林升月甩了甩头,心中暗道,想不起这个名字也罢。
  “既然人在京城,改日叫出来见见。”
  清枝抬眸看向主桌,正对上徐闻铮望过来的目光,小声说道,“其实……他今日也在。”
  此时黄衫女子一曲终了,席间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又将林升月的注意力引了去,便没听见清枝刚才说的那句话。
  黄衣女子起身行至主座前,行了一礼,“林相,徐将军,黄婉献丑了。”
  林相捋须含笑,“黄小姐果然琴艺不俗。”
  “谢林相夸赞。”
  黄婉偷偷瞧了一眼徐闻铮,见他神色平淡,不免有些失落,却仍强撑着笑意退回座位。
  她刚一坐下,便感受到四周投来的讥讽的目光,指尖不自觉的攥成了拳头。
  她暗哼一声,若真能得徐将军青睐,莫说正室,便是做个妾室,也强过嫁与寻常的仕宦人家。到那时,这些人的嘴脸自会不同。
  林相环视一周,笑着问道,“可还有哪位愿意献艺助兴?”
  见无人应答,林相便挥手令侍女撤了琴案。
  “徐将军。”林相含笑举杯,目光温和却暗含试探。
  徐闻铮神色如常,抬手回敬,“请。”
  酒液入喉,清冽微辣。
  酒过三巡,林相见徐闻铮已搁下筷子,便顺势开口,“今日既是私宴,咱们说话也不必拘礼。”
  林相顿了顿,笑意更深,“听闻昨日,徐将军进宫请旨赐婚?”
  徐闻铮颔首,“正是。”
  林相眉梢微挑,“徐将军已有心仪之人?”
  “有。”徐闻铮答得干脆。
  林相眼中兴味更浓,“能被徐将军看中的,想必是位不凡的女子。”
  “是。”
  问道这里,林相便知徐闻铮的确另有所属,但又心有不甘。
  毕竟这京都贵女之中,能将自己的掌上明珠压一头的,除了前太子妃孟清澜,再无旁人。
  于是他又追问道,“不知她有何特别之处?”
  徐闻铮忽地低笑一声。
  众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只见徐闻铮眼底生出一抹温柔,竟似春日暖阳下的溪流,淌过人心,让人一时怔住。
  “她曾咬着我的衣襟,挂在悬崖边,死死撑了近一个时辰也不肯松口。”
  “她为给一个毫无血缘的娘子讨公道,跪在官府门前半月,硬挨了十板子,也要替人申冤。”
  “她凭自己的本事,从街边小摊做起,直到成了岭南头一位开酒楼的女东家。”
  “她不是困在后宅的寻常女子,她的天地,比旁人想的都要广阔。”
  徐闻铮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声音低缓却字字清晰。
  “我斩杀阿契柯那夜,为了保命滚下山崖,靠着喝雪水,刨雪里的野菜度日。”
  “她不知道,我是靠想着她,才硬是撑过了那五日。”
  “她不知道,早在她把那条发带塞进我手里时,爱意就已经种下了。”
  “只是那时的我并未察觉,待我发觉时,自己早已爱她入骨。”
  席间鸦雀无声,唯有徐闻铮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忽然,他看向清枝,目光灼灼,语气依旧轻柔。
  “她心澄似水,性烈如焰,良善天生,执着不悔。虽世有万般,但我唯她是念。”
  “这些,她都不知道。”
  第71章 归北引(五)怪我,还是太心急了……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此刻万物寂静,落针可闻。
  谁也没料到,竟会有男子当众剖白心意。在世人眼里,这般举动未免会失了体面,落人笑柄。堂堂男儿,怎能为儿女情长折了气节?
  可眼前这人,权势滔天,注定名留青史的人物,又有谁敢评判他半句?
  林升月将目光缓缓移向清枝。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若再猜不出徐闻铮属意何人,那便是装糊涂了。
  “我原该早些告诉你的。”清枝迎着她的视线浅浅一笑,略带着几分歉意,轻声说道,“只是总寻不到恰当的时机。”
  林升月呼吸微滞。初时的惊诧过后,她又觉得理所当然,清枝这样的女子,合该被人珍而重之地放在心上。
  她轻轻点了点头,“我知你定不是故意瞒我。”
  说完她又悄悄打量着堂姐。
  只见林照月神色如常,连眼尾都没动一下,仿佛方才那番惊世骇俗的告白不过一阵清风拂过。
  这份从容让林升月不由得心生敬佩,不愧是她的堂姐,这样的场合下也能做到不动声色。
  林相依旧笑着,恭喜了徐闻铮后,又拍了拍林照月的手让她先退下,转头就与徐闻铮聊起了别的。
  可满屋子的人,那眼神里的酸味都快漫出来了。
  这顿饭吃得各怀心思。
  最后众人告辞时,脸上的笑都僵得很,活像套了一副面具一般。
  林升月留下来帮着姐姐料理宴后琐事,徐闻铮牵着清枝的手上了马车,转眼便隐入山道的夜色里。
  黄婉站在原地没动,她看着徐闻铮一手扶着车辕,一手小心翼翼地护在清枝头顶,生怕她磕着半分。
  直到马车辘辘远去,消失在山道的尽头,她还盯着那一片空荡荡的黑暗。
  “要我说,今儿最没脸的,就是这位了。"
  “可不是?巴巴地凑上去,结果……呵。”
  黄婉的身后传来几声嗤笑,那些小姐们压根没打算避着她,字字句句都往她耳朵里钻。她装作没听见,垂下眼,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可以输给这里的任何人,唯独不该是清枝。
  清枝掀起车帘一角,只见前后都是各府的车驾,路上走得极慢。她松开帘子,转头看向徐闻铮,“你昨日进宫,当真是去请旨赐婚了?”
  徐闻铮忽然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让她侧坐在自己腿上。他把下巴轻轻搁在她肩头,轻轻“嗯”了一声。
  那声音带着几分倦意,却透着说不出的餍足。
  清枝听着他说话,抬手帮他理了理胸口的衣襟。
  徐闻铮低声道,“钦天监给了两个日子,一个是九月二十三。”
  她等了等,不见下文,偏过头看他,“不是说有两个吗?另一个呢?”
  徐闻铮将她搂得更紧了些,鼻尖蹭过她颈侧,声音闷闷的,“还有个明年开春的日子,我当场给拒了。”
  “九月二十三……”清枝微微蹙眉,“是不是太仓促了些?”
  徐闻铮语气里透着几分不甘,“我连九月二十三都嫌晚,问有没有更近些的,说是没有了。”
  见清枝不说话,徐闻铮继续说道,“明年太久了。”
  他的声音突然沉了几分,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我等得够久了。”徐闻铮握紧她的手,“婚服有尚衣局的绣娘赶制,其他一应物件都会备齐。你若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
  清枝垂眸想了想,横竖她对那些繁琐礼节也不甚在意,这样倒也省心。
  “那便九月吧。”清枝的话音刚落,就感觉腰间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昨日徐闻铮入宫面圣,除了请旨赐婚外,慧帝还同他说了一桩事。
  前太子萧翊突然暴毙,不过隔了一日,萧凌也毒发身亡,死在了自己府中。而远在信州,一直被软禁的七皇子萧稹,前几日也传来消息,说是同样中毒而亡。
  徐闻铮还未听完,眉头便皱了起来。
  眼下的京都,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幕后之人故意选在此时发难,就是要让天下人都认为是慧帝容不得先帝子嗣。
  慧帝想必也猜到了对方的用意,封锁了三位皇侄的死讯。但徐闻铮心知,这样的遮掩维持不了多久。
  “若是启用天枢卫,或许能更快探得消息。”
  徐闻铮说完,不动声色地抬眸,观察着慧帝的反应。
  然而慧帝神色未变,只是低叹一声,“当年朕入主京都时,天枢卫便如人间蒸发一般,半点踪迹也未留下。连带着所有与之相关的卷宗密档,都被人抹得干干净净。”
  见他语气坦然,不似作伪,徐闻铮心中稍定,暂且按下了继续试探张钺下落的念头。
  马车在山道上缓缓前行。
  徐闻铮抬手撩开帘子,望向窗外,只见冷月高悬天边,银白的月光漫过山道,透出一股清冷。
  他放下帘子,指尖触到清枝的手臂,凉意透过轻薄的衣料传来,他顺手抖开放置在一旁的薄毯,轻轻裹住她肩头。
  “山间夜露重,仔细着凉。”
  清枝没作声,只往他怀里又偎近几分,她合上眼,呼吸轻缓,逐渐绵长。
  徐闻铮又将薄毯拢紧了些。他瞧着怀里安睡的清枝,眼神却渐渐沉了下来,暗忖道,无论如何都要在迎娶清枝之前,将京中这股暗潮压下去。
  半月后的深夜,窗棂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响动。
  徐闻铮在榻上倏然睁眼,手指已按上枕下的短剑。
  “是我。”
  来人是清泉。
  徐闻铮紧绷的肩线松了些,他将短剑放回枕下,掀开被子,披了一件外衣起身。
  随即,火石擦亮,燃了案几上的蜡烛,昏黄的烛光映出清泉风尘仆仆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