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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都市言情 > 清枝 > 清枝 第91节
  她的气息拂过徐闻铮的后颈,手中的银针稳而轻地没入他肩胛处的穴位。
  徐闻铮正凝神感受着她指尖传来的凉意,忽觉颈后一阵温热吐息。
  清枝竟贴得更近了。
  他喉结微动,还未开口,就听见清枝没头没尾地蹦出一句,“徐闻铮,你会不会不行啊?”
  徐闻铮:……
  第74章 归北引(八)大婚筹备
  清枝盘下了清云阁,让徐闻铮另取个名字。
  徐闻铮略一沉吟,温声道,“就叫清晏楼吧,取河清海晏之意,既盼天下太平,也愿酒楼安宁祥和。”
  清枝听了,也觉得这名字极好,便立刻找人换了牌匾,闭店整修。足足忙活了一个月,清晏楼才重新开张。
  不过,近来这些日子,清枝被婚事筹备缠得脱不开身,实在分不出精力打理酒楼,便暂时托付给杜大娘照看。
  除了每月固定的厨娘工钱,清枝还额外分她两成净利。杜大娘得了甜头,更是格外上心,将酒楼里里外外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本就厨艺精湛,再加上清枝给的新式菜谱和几样精巧的甜点,不出半月,清晏楼的名声就在西市传开了。
  清晏楼里环境清幽,陈设雅致,渐渐吸引了不少年轻公子,文人雅士来此小聚,如今倒成了个热闹的去处。
  清枝原以为大婚不过是走个过场,哪知道光是婚服就得足足备下五套。除了正红,还有青绿、绛紫等颜色,样式更是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几日,她试过的衣裳少说也有上百套,光是穿脱就累得人手臂发酸,更别提那些发饰首饰了。
  金钗玉簪、珠花步摇,一套接一套地往她头上比划,压得她脖子又酸又胀。
  试妆更是折磨,她往梳妆台前一坐就是大半天,脂粉一层层地敷,发丝一根根地捋,清枝只觉得脸皮都要抹僵了。
  后来只要远远瞧见尚服局的女官进府,她就恨不得翻窗躲出去。
  这日,梳栉宫女又将她按在镜前摆弄发髻。清枝正困得眼皮打架,忽听见宫女随口说道,“姑娘且忍忍,大婚要持续七日呢。”
  “什么?七日!”
  清枝一个激灵,瞬间睡意全无,差点从凳子上噌地站起来。
  梳栉宫女手上的动作不停,一边替她挽发一边温声解释,“祭祖高庙,迎亲拜堂这些大礼之外,侯府还有御赐宴席和诰命加封的仪程。”
  “诰命加封?”清枝猛地回头,发丝从宫女指间滑落,她问道,“我哪来的诰命?”
  宫女笑着将散落的发丝重新拢起,“您嫁的可是定远侯府的侯爷,柱国大将军,按例自动封一品诰命夫人。”
  见清枝仍是一脸茫然,又补了句,“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呢。”
  铜镜里映出她盛装的模样,金钗步摇随着转头轻轻晃动。清枝忽然问道,“侯爷也要这般折腾吗?”
  “侯爷自然也要试婚服。”宫女抿嘴一笑,“不过那边说了,等您这边定下样式,他再照着配就是。若是拜堂时您穿绛紫,侯爷便也选绛紫色的礼服。”
  清枝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刚拆下来的缠枝金钗,“原想着交给尚宫局操办,我能少费些心神呢。”
  “这才哪儿到哪儿呀。”宫女突然笑出声,“后头还有仪仗队、乐舞班子、宴席菜品、乐工曲目、灯笼花样、花轿样式等着您拿主意呢。”
  清枝一听,瞬间垮了脸,整个人彻底焉了。
  这几日徐闻铮开始上朝了,天不亮就要进宫,常常被留在殿内商议要事,有时直到宫里掌灯才匆匆回府。
  一回来又径直去了书房,每日待处理的公文在案头堆得老高,书房的烛火总要燃到深夜才熄灭。
  清枝这边被婚礼的琐事缠得脱不开身,光是核对礼单,试穿吉服就得耗去大半天的功夫,还得趁着夜深人静时,就着一盏烛火翻看医书。
  莫大夫给徐闻铮新配了药,特意叮嘱说他这身子还得细细温养,半点马虎不得。
  清枝每日晨起总要悄悄问过小厮,听说徐闻铮夜里没咳,睡得也安稳,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这日清枝收到了林升月的帖子,说是两月未见,想约她小聚。清枝正巧想带她看看自己的新铺子,便将地点定在了清晏楼。
  谁知到了地方,不仅林升月在,连林照月和孟清澜也来了。
  清枝引着她们往后院去,那里有一处她特意用青竹搭建的小亭子。
  小亭子四面都垂着素纱幔帐,竹帘半卷时,既能透进丝丝凉风,又叫人瞧不真切里头得情形。
  更特别的是,清枝还命人将院中的溪流引了一条分支流过小亭中央,水声淙淙,将暑气都冲散了七八分。
  林升月在韶州城待久了,性子也洒脱了不少。一见这溪水清亮,当即脱了绣鞋,褪去罗袜,赤着脚就往水里一放。
  她眯着眼叹道,“真痛快!”脚丫子在水里不停地踩着水花。
  清枝端着青瓷盘进来,金黄的炸荷酥还冒着热气。
  “知道你馋这个。”她笑着将盘子往林升月面前一推,“刚出锅的,小心烫。”
  林升月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拈起一块就往嘴里送。
  “可算盼到了!”她含糊不清地说着,酥脆的声响从唇齿间漏了出来,“府里的厨娘试了多少回,总差那么点意思。”
  清枝刚在石凳上落座,林升月就忙着介绍,“这位是孟姐姐,孟清澜,京都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没有她不精的。”
  说着她又指了指身旁,“我堂姐林昭月,你们上回在别院的荷宴上见过的,也是个大才女。”
  清枝略一低头,唇角轻扬,朝二人浅浅一笑。那两人亦不约而同地颔首回礼,目光交汇间竟有几分默契。
  林照月轻摇团扇,温声说道,“升月先前同我说你要在京都开酒楼,我只当是姑娘家的玩笑话。”
  她顿了顿,眼底带着几分钦佩,“没成想,你竟真做成了。”
  “何止做成了,如今这清晏楼在京都可是颇负盛名的。”林升月捏着半块炸荷酥,得意地扬起下巴,“她可是京都城里独一份的女东家。”
  清枝执壶为众人添茶,闻言只是浅笑,“这第一人总得有人来做。今日我蹚了这条路,待往后再有姊妹们当东家,世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孟清澜手中的茶盏顿在半空,她抬眸深深看了清枝一眼。
  清枝恰在这时抬头,四目相对间,她朝孟清澜莞尔一笑,眼尾弯成了月牙。
  近来京都各个坊间,除了孟清澜的传闻,就数清枝最惹人议论。
  一个流放归来的女子,竟能攀上侯府这门亲事,任谁听了都要酸上两句。
  孟清澜今日一瞧,见眼前这姑娘似乎并不在意,照旧开着她的酒楼,备着她的婚事,听林升月说她还抽空研习医术,该做什么做什么,那些闲话似乎连她的衣角都沾不上。
  孟清澜暗自打量,清枝看她的眼神澄澈得很,既无旁人那种刺探的意味,也不刻意亲近,就像对待寻常的新友,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这些日子,多少旧交借着探望之名来孟府,明里暗里都要打听太子暴毙当日的情形,还有这些年她的境遇。
  那些人眼里藏不住的,有猎奇,有怜悯,也有等着看她落魄的窃喜。
  而清枝的眼里,竟然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孟清澜素来不是个热络性子,能入她眼的人本就不多,平日里往来的,也多是场面上的客套。
  可奇怪的是,眼前这姑娘才说了几句话,她心里就莫名生出几分亲近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诧异。
  那句“这第一人总得有人来做”在她心头盘旋不去。
  分明是句再朴实不过的话语,却像一颗石子,在她沉寂已久的心湖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蝉鸣渐歇的黄昏,四人踏出清晏楼时,西边的天空正绽放着橘红的晚霞,晚风裹着未消的暑气,掠过面颊时,仍带着白日的余温。
  停在巷口榆树下的马车忽地动了动,随即就看见徐闻铮单手撩着车帘,身形利落地一跃而下。
  他身着月白夏袍,衣料轻薄,被晚风一吹便勾勒出挺拔的身形,时而贴住腰线,时而掠过肩背,将那一副宽肩窄腰的好身量勾勒得若隐若现。
  他朝清枝走去,步子从容,自有一股风流的气度。
  走近时,徐闻铮与那三位官家小姐略一颔首,三位姑娘齐齐福身,算作回礼。
  “你怎么来了?”
  清枝迎上前两步,见徐闻铮的额间还有一些细密的汗珠,“这么热的天,你就在外头干等着?”
  徐闻铮笑笑,“今日宫中议事结束得早。”
  三位姑娘识趣地上了另一辆马车,却忍不住卷起帘子偷看。
  清枝拽着徐闻铮的袖子正往前走着,他也不挣,就这么由着她拉扯。
  两人脚步不紧不慢,像是在闲庭信步一般,全然没有要赶着回去的意思。
  林照月忽地感叹了一句,“两人瞧着,倒像是一对寻常夫妻。”
  孟清澜也回头瞧了一眼,她望着那两个被夕阳拉长的影子,一个上前两步踩另一个的影子玩,另一个就故意放慢脚步,配合着踩玩的节奏。
  她忽然一怔,望着他们出神。
  原来平日里高高在上,疏离冷漠的人,在他爱的人面前,也会像寻常百姓一般,笑得这样随性自在。
  清枝边走边说,“今早尚服局又改了拜堂的那套吉服的纹样,算算日子,给郭大娘的信件,现在怎么也该收到了。”
  徐闻铮静静地听着,忽然发现,清枝发间沾了片槐花瓣。
  他伸手替她拂落时,才想起最近这些日子,他们似乎极少有像现在这样好好说话的时候。
  “徐闻铮?”清枝突然驻足,歪头看他,“你怎么不说话,是嫌我聒噪了?”
  “没有。”他牵住她的手,“我在听。”
  清枝又开始兴致勃勃地聊起她最近学会的针灸新手法,说等回去后要给他试试。
  还提到她已经给郭大娘和二妞她们寄去了喜帖,又说起何娇最近身体恢复得不错……
  徐闻铮瞧着她眉梢带笑的模样,一时竟移不开眼。
  细碎的槐花簌簌落下,夏蝉在枝头忽高忽低地鸣叫,衬得她嗓音愈发清亮。
  他望着地上两人并排的影子,心里盼着这条落花满径的小路,永远都走不完才好。
  忽地,他眼底闪过一丝锐色,心中暗忖:这张布局多时的大网,是时候收网了。
  第75章 归北引(九)实在受不住就咬
  清枝这几日被拘在侯府里筹备婚事,连大门都迈不出去,好不容易前日得了空,出门喘口气,这才惊觉,京城的局势竟已天翻地覆。
  那个曾经权势熏天,门生故旧遍布朝野的孟相——孟柄彰,如今竟被打入大牢,罪名是通敌叛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