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得知雪溪的批命里有玄天塔之祸,怕雪溪以凡人之身解决不了这一祸患反而把自己搭进去,才找薛放离在下界放个分身,这样日后雪溪遇到危险,只要薛放离离开神殿,他们就能借法则之力,结束雪溪的入世之行。
现在看来……
师砚之:“我没有回神殿,所以法则只能结束了你的神格重塑,召你回去。”
虽然没有用到理想的地方,也算是阴差阳错帮了他一把。
“还是要多谢你,想得这般周到。”雪溪客气道。
“滚。”对面不假思索怼过来一个字。
雪溪:“……”
萧长泽:“嘶——”
说什么呢这?萧长泽投来不理解的目光,你是怎么觉得他和师海寻像的?
师砚之骂完人又彬彬有礼像模像样地说起了其他事,“我这次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他张了张嘴,又停住了,似乎在想如何开口最合适,“先不说这个,”没想好的师砚之选择问起了先前的问题,“你们方才在外面说找我做什么?”
雪溪跟他说起了柳闻南的事情,师砚之听罢低头整理了一下略微有些乱的衣摆,从雪溪的视角总觉得他好像在笑,但又不像,师砚之摆到没有一丝褶皱才抬起头来,抿了下唇,缓缓道:“我帮不了他。”
雪溪微愣,“为什么?是他的福缘不够吗?柳闻南他——”
师砚之:“我知道,前后两辈子柳闻南都为玄天塔之事付出了很多心血,按道理是可以介入的。”
是什么连执掌生死权的师砚之都介入不了?
且未氏历代家主早逝的原因无非是两种,一种是这个家族中了某种咒,一种是因为窥探天机法则给出的某种平衡,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所以不是柳家人的柳陈笙不受影响,而做了多年家主的柳闻南哪怕是脱离家族大概率也是不管用的。
师砚之:“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只是因为我暂时没有这个权力。如果柳闻南是一任普通的家主也好办,但他是且未氏初代家主的轮回之身。”
雪溪讶然,惊讶过后又觉得很合理:“竟是如此。”
“你也知道,玄天塔是镇压鬼怨的所在,只要时间在向前流动,鬼怨就会增加,无非是速度的快慢。”
旧历时秩序混乱,积攒了太多的鬼怨,这次他们解决了积压的鬼怨问题,若干年后,随着鬼怨的缓慢增加,迟早还会再次出现同样的问题。
雪溪回忆道:“我记得主神说过,在玄天塔的问题解决之后,他要在法则层面增设一条新的秩序。”
师砚之“嗯”了一声,透露道:“主神已经在做了,新秩序诞生了新的权力,和生死之权有交叉,需要权力分割,在新的位置找到合适人选前,我不能随意干涉。”
听他的意思,新秩序已经有了,只是尚未完善所以消息并未公开。
雪溪隐隐猜到:“新秩序是……?”
师砚之:“轮回。”
师砚之:“轮回是凡间极少会出现的情况,一般能够轮回者自身都具备一些突出的特质,比如强大的实力,厚重的因果,强烈的意志……数次轮回之后自身积攒的福缘或者愿力达到一定的度便有机会跨入神境。”
“主神打算设立轮回司,由继承轮回之权的神明来掌管大地之上所有生灵参与轮回。但是继承轮回之权的人选,神殿内所有的神明都被法则拒绝了。”
也就是说,除非轮回之权找到他的掌权人,轮回之权与生死之权彻底分割好,否则柳闻南的事情,谁也干涉不了,只能顺应天命。
萧长泽:“神殿里的神明都不行,岂不是只能从凡间找,来的及吗?”
来不及。
所以师砚之才会说,他帮不上忙。
雪溪:“法则要求什么样的人选?”
师砚之:“也简单,轮回至少千次。”
千次。
连人皇那么强大的福缘,轮回都不够十次。
雪溪陷入了沉默。
萧长泽叹气,喃喃道:“……要是幻境也能算就好了。”他在通天塔里轮回了何止千次,要是他能当上,问题不就解决了,“真有人能轮回千次吗?”
“有,”师砚之道,“法则不会给一个完全不可能的条件,既然有这个条件,就说明一定至少有一个人满足了。”
萧长泽的手腕被人一把攥住,雪溪很用力,手腕被他捏到变色。
哈、哈,开玩笑的,不要信啊,他开玩笑的,没有千次。
师砚之指尖敲敲桌子,深感有趣,起身冲萧长泽行了一个平辈礼,“师砚之,受主神所托,来邀请法则要求下顺位第一人,参与试炼入轮回司掌轮回之权。”
萧长泽:“……”
萧长泽:“……谁啊,我吗?我够格吗?”
师砚之:“当然。”
萧长泽忽然想到他离开通天塔前和主神最后的对话,这就是他入通天塔血祭的造化吗?
因祸得福吗?
萧长泽点头:“那我——”
“他不去。”雪溪骤然打断,难得的,反应异常激烈。
此言一出,最不解的反而是师砚之,“为何?”
师砚之不得其解,怎么想雪溪都该是最支持的那个,“他是观玉的孩子,就算能入神殿,也并非神祇,总归还是有限制,有了轮回司主的身份,应劫之后拿到神格对你们而言不是更好?柳闻南的问题更是不用担心了,如此两全其美的事情,为何不让他去?”
萧长泽微微低头,他一只手还被雪溪牢牢抓着,另一只手按了下雪溪的唇,“要出血了,不许咬。”
就像刚才说话时一样突然,雪溪又突然松了口,“抱歉,是我的问题,去吧。”
萧长泽没有直接应下,“试炼会是什么内容?”
师砚之正准备说什么,又住了话头,萧长泽根本不是在问他。
“既然是轮回之权,一定与轮回有关对吗?”
“会很难吗?”
“你当时试炼的内容与时间有关吗?”
“神明要真正怀仁爱苍生之心,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他总不会拿你考我吧?神明禁止恋爱吗?”
“咳,”虽然是他完全融不进去的氛围,但师砚之还是忍不住道,“神明不禁情爱,试炼与个人情爱无关,‘爱人与苍生永恒不会相对’是主神写进神明之书里的内容。”
“祂曾说,情爱是私欲,无私心者无人性,神明亦该有心,不会爱人的人也不会爱苍生,过苍生关的不必过情爱关。”
师砚之至今再次提起仍为主神这番言论所动容,然而……
萧长泽:“不会吧,我看薛族长不就恋得好好的。”
对面两人压根不在意他的样子!
萧长泽:“而且你看,原本照薛族长的意思,我入神殿还得经过他允许,我要是真成功了,以后都不用看他脸色哎,虽然他应该也不会为难你。”
被冷落的师砚之拱火道:“说不定雪溪就是不想要你呢。”
萧长泽听不见,“要不你提前训练训练我?”
雪溪别开头,避开萧长泽的手,道,“师砚之。”
师砚之:“在。”
雪溪:“闭嘴。”
师砚之:“。”
好烦。
第100章
二月还是冷。
房间里烧着地龙, 暖暖的,甚至还有些闷,萧长泽索性将窗户打开, 院子里还铺着一层薄薄的雪。
檐下铃被风吹着, 偶尔响一声,从上方落下几片雪花,分不清是屋檐上落下来的, 还是天空中飘下来的。
矮桌上温着酒。
茶汤里咕嘟冒着泡。
白雾里裹着浓郁的酒香散在房间里,混着白茶的香味,挥之不去。
布庄新制了一批上等的料子, 轻盈保暖, 萧长泽一眼就从一车布料中相中了红色。雪溪其实并不太习惯颜色很艳的衣服,成衣后又在外面叠了一层白色的轻纱,没有那么鲜艳, 也算不上格外素净, 朦朦胧胧的。
萧长泽还是很偏爱雪溪的头发。
梳完束起来又手痒拆开,再梳梳。
“没束好。”
雪溪无奈,取了条发带,绑了一小半,留了一半给他玩。
坐在身后的萧长泽就吃吃地笑, 埋在他后颈处,鼻尖嗅到一点发丝的清香。
“五弟从江南寄来的茶叶。”
“二哥给的贡酒。”
萧长泽:“你尝尝, 我闻着不如自家酒庄的香,酒庄送的酒也有, 管家收到酒窖里去了,不好喝就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