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无冬呆呆地望着他的书桌,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次是最后一次见这些老物件。桌面上还留有上学时期他偷偷刻画的痕迹,每一笔都是回忆,如今他真的要和这里告别了。
……他下定决心,再也不会再回来。
程恪安静地闯入他的视线里,手指尖触摸那张旧课桌。
钟无冬回过神来:“你的枪伤,快让我看看。”他腿脚发虚,踩空了一步,受伤的右胳膊正好被撞到,跌跌撞撞地还是冲到程恪的面前。
手上的血弄脏了程恪。
“吓到你了吗?他欺负无春,我……控制不住。”
程恪拦腰抱住了他,胸膛紧贴,“你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不应该是想我想到受不了吗?”
十分钟,是程恪从s国飞了好几个小时后,即将到回到家的时间。十五分钟,是雷上校安排的小分队集合完毕,围住齐家的时间。至于齐沐阳所以为的逃跑时间,现在看来,简直异想天开。
齐沐阳在icu里度过了一周,醒来后被转移到鹿琏新盖好的疗养院里。
封闭落地玻璃倒映着鹿琏阴沉的脸。
鹿琏说:“他的父母很认可我们医疗团队,躺在这里他会得到更好的照顾。”
他已经从中央医院辞职,褪去白大褂,一身黑色西装衬得他五官凌厉,眉眼间的市侩被他压在心底,他变得更让人琢磨不透。
按在玻璃上的手掌握紧成拳,钟无冬的视线从他布满青筋的拳头转移到充满恨意的眼里,一想到无辜的无春被他牵扯进来,沉声说:“对不起。”
鹿琏隔着玻璃冲齐沐阳的脸上拍了一掌,勾起嘴角轻笑了下,阴郁的脸变了样,说:“行了行了。说实话,这两天都快烦死你们两口子了,一个哐哐给我塞钱,一个成天道歉。无春都听烦了,更何况我。哦,对了,我的意思是你别愧疚了,但程恪的钱别停。”
鹿琏领着钟无冬走出新装修好的疗养院大楼,工程体量不大也就三栋,重点是服务强悍、后台够硬。虽然没有正式投入运营,却以a国独一份临终关怀项目得到了众多病患的拥护,预定病号床铺已经排到了明年。
院内有一个从别处移栽过来的常青树。也不知道是风水好,还是福气佳,自打在疗养院里落地,大树活得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树前,钟无春打视频过来,他躺在病床上脸色红润,看起来像是刚睡醒。
“哥,怎么一转眼你又出去了,你的胳膊还没好怎么乱跑呢。”
钟无冬笑笑,提气张嘴话没出口,手机就被鹿琏抢了去。
“无春,饭吃了没,药也要吃。我马上就回去,二十分钟哈。”
无春在电话里噘嘴:“琏哥,我就知道是你把我哥喊出去的,疗养院的事照旧是你和程总跑就好了,我哥的胳膊还吊着石膏呢,你怎么忍心呢。”
“好好好,别急,我这就把他给你送回去。”鹿琏给钟无冬使眼色,两人上了车,在晚饭前赶回了医院。
齐沐阳给钟无冬注射的信息素是人工合成的,其中程恪的信息素的浓度仅占10%。之所以钟无春的身体受不了,不仅有关程恪信息素强势入侵外,合成剂里额外强加的催-情物质也是主导因素之一。
经过治疗钟无春体内已经排除残留信息素,也顺利度过假性发热,可人却被逼在医院里不能走动,尤其看到钟无冬脸贴着纱布、臂膀打着石膏的自由出入。他还开玩笑说自已是在坐牢,翘起来的嘴又让鹿琏忍不住的哄。
钟无冬的伤主要是肩膀,动了手术回家静养定时复查即可。在医院陪无春吃完饭待了一会儿后,钟无冬打车回了家。
玄关的感应灯亮起,智能设备在询问开灯指令,他叫响了大灯,偌大的客厅却只有他一个人站在时钟前,等着时间指向七点。
a国的七点是s国的五点,今日是程恪遇袭枪击最终审判。
虽然行凶者犯罪事实早已板上钉钉,但该事件的影响波及政商两界。一旦某方反水或中途变卦,不仅程恪将成为载入史册的背锅侠,程家还极有可能牵扯入极端势力的暗黑漩涡。
因此程家尽可能将舆论方向集中在程恪个人身上,经过环环相扣的控制操作,律师团队上诉方向定在程恪和温泽南的爱恨纠葛上,结合被弱化的证据链条将被告定性为温泽南疯狂的爱恋者。此人遭受小道媒体不实信息的蛊惑,朝程恪开枪是为了报复程恪“出轨”。
分针挪动,一刻钟很快就过去了,钟无冬的手机在口袋里响起,接通后,对方嗓音有些沙哑,钟无冬担心他在法庭上据理力争,悬起来的心放不下,“赢了?”
程恪笑了。
“当然,这下总可以向你证明我的清白之身,既然本人已无案底,那请问钟医生,我向你的求婚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了?”
第58章 我愿意
程恪第一次求婚是在地下室里。
钟无冬手上伤口密布,有一道甚至横穿过右手掌。程恪脱了外套小心翼翼地帮他止血,那口子过于深,直痛得钟无冬“嘶”了一声缩回手。
程恪抬头望他,目光里的疼惜换来钟无冬释然一笑。
“没事的。”钟无冬淡淡地说,视线落在他身上的纱布,“你肩膀上的枪伤可比我这几个口子严重多了。”
“你肩膀脱臼得已经没知觉了吧。”
钟无冬忍痛嘴角上扬,“跟我比惨吗?你赢了可以么。”
程恪低头仔细地擦着他的指缝,不置可否地说:“赢了还能有什么奖赏?”
钟无冬往前站站,身子向前倾,肩膀带不动劲就挺着胸膛将自己往程恪怀里塞。他的头本想找个程恪没有受伤的地方,等脸就要贴上对方的脖子才发现这个拥抱不是程恪会痛,就是会伤到自己。他想都没想,错开自己肩膀,强忍下痛,用脸颊去蹭程恪的下颌线。
程恪双臂围绕成圈,将他拥入怀里,“乖啦。”也用脸颊去碰他的,“嫁给我吧。”
钟无冬震惊的猛地一抬头,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什么意思?”他有预感接下来程恪要做的事,但还是颤巍巍地问。
程恪蹭了蹭鼻头,“受伤昏迷的时候,我听到你喊我的名字,说什么快来娶我,我要带新娘花环。”
钟无冬突然想到了什么,脸红到了耳朵尖,不想被程恪看到,就背过身去朝门口医护人员走去。
程恪在后面追着问:“怎么生气了?确实是我太唐突了,这样求婚的确不正式、不正经,可你太……”
钟无冬停下脚步,没回头,羞着脸抿着嘴角问:“我怎么了。”
程恪摸摸他的后脑勺,又吻了吻他灼烫的耳尖,“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心灵相通,钟无冬没这个心思去深究,也没有和程恪说过曾幻想过嫁给他,只是会偷偷跑到福利院,坐在夕阳里和波斯菊一起等着程恪的电话。
收尾工作进展没有想象中的顺利,程恪尽量抽出时间给钟无冬视频。他的枪伤好的很快,从外表丝毫看不出右肩中弹的症状,反观钟无冬手连着臂膀吊起在脖子上,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钟无冬下班后去医院拆了石膏。纱布剥去,他发现右手手心里刺青痣不见了。
他握了握拳头,掌心随着掌纹和伤痕伸展,有种新鲜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失而复得一只新手。
回到家,他像往常一般简单吃了饭,出去散了会儿步,查看了手机信息,随后冲了澡在床上等程恪的视频。
最近都是这样,无聊的时候钟无冬会想,如果当初程恪没有回a国探亲宣布和温泽南的订婚,这一切是不是不会发生?他又一想,或许时间要往前推,推到两人那场“错位”才能阻止后续的事情。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风吹打窗子,钟无冬还不太困,往上拉了下被子,躺在枕头上安静的听着寒风。
他想起出院后的无春和鹿琏两人依偎在一起样子,冬日阳光薄薄打在无春的身上,他躲进鹿琏的怀里眼睛亮晶晶地笑着说些什么。鹿琏也跟着他笑,扶着他的腰要他注意脚下的台阶。
他俩的背景一点一点消失在台阶的尽头,突然手机震动一声,打开一看是温泽南发来信息,他抱怨双胎肚子大的好明显,孩子长得也快,有时候他竟然能幻听到肚子膨大的声音。钟无冬吓了一跳,发过安慰的话之后还不忘和杨睿通了电话,让他多注意温泽南孕期的精神状态。
还没来得及看完杨睿倾倒的“苦水”小作文,小郑跟着发来他在n地区的定位——红顶广场,还附加了一张他和罗宥安的照片,画面背景是红顶广场新修缮好的许愿喷泉。这对新婚眷侣身着a国医疗队的制服,手牵手站在喷泉边,可能是被水溅到了脸,他们的笑容闪烁着被神祝福的圣光。钟无冬推荐他们去街边的一个酒吧尝尝当地特色的酒,酸辣过瘾,搭配上海鲜炒饭更是一绝。
钟无冬又想起了萨利和小麦克。他坐起身来,写了一封邮件给小麦克,希望他能在军校里坚持完成自己的梦想。合上电脑,一通视频通话又打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