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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到佟贵妃是在十一月里,她强撑着身体,来给太后请安,太后不忍,让她注意身子,不舒服就不要来了。
  佟贵妃轻声应诺,离开时看了眼长绮便飞快地低下了头。
  长绮专门去承乾宫里看了她。
  “你来做什么?”佟贵妃强撑着身体,面上是警惕。
  长绮道:“来看看娘娘。之前娘娘打碎了我送来的退烧散,致使孩子早幺,心里一定痛苦不堪,失去孩子的痛,我怎么不懂。”
  佟妃心口一刺,看向她,带了恨,“你是来奚落本宫的?”
  长绮摇头,“怎么会?只是想告诉你,那药的确需要再试验,娘娘当日的顾虑是对的,只是后来娘娘退烧用的也是我给任太医的药,没想到还是有效的,可惜了公主……”
  佟妃眸孔睁得老大,手抓着锦被,整个人抖起来,“你撒谎!你胡说!”
  “她还那么小,还没看够这世间,还没有享受皇家的福泽,就这么去了,烧得滚烫,活生生的烧没了……如果那药给她用了不知道是不是会让她回转过来?看我,又在说瞎话了,那药被娘娘打碎了,救公主的药是娘娘亲手打碎的。”
  “你胡说,你胡说!”她的喉咙嘶哑,紧紧抓住被面儿,举了枕头来打她。
  长绮避开,红绫立刻道:“贵妃娘娘节哀,良妃娘娘,咱们还是回去吧!”
  佟妃的宫女儿也赶紧劝说,“娘娘身子还没好,还请娘娘不要动怒。良妃主子,还请良妃主子看在我们娘娘失去孩子的份上改日再来吧!”
  长绮点头,对佟贵妃道:“对不住,我不该说这些的,你不要介意。红绫,咱们回去……”
  走到门口,长绮想起一事,扭头看向佟贵妃,“我记得,你说我的孩子是小贱种,我说你要给孩子积德,我也记得宫里那些萨满是你弄出来的,更记得你将我从南苑弄到了宫里,如何撺掇太皇太后打断我的腿,但不论如何,我是不会对孩子动手,你小瞧我了,可怜的公主,被亲额*娘害死了。”
  “公主还那么小,她烧得滚烫滚烫的,活活烧死了,是她的额娘打碎了药,救自己也不救她……”长绮呢喃着,被红绫推走了。
  佟贵妃眼中涌上一股泪,想到女儿烧得滚烫的脸,想起自己打碎了那些药,想到自己此番就是被那药救下的,顿时痛得捂着心口,心口疼得好像被人抓碎了一般,如果,如果她没有打碎那药,是她,是她亲手葬送了女儿的命……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啊!”佟妃无力地嘶喊着,那是她唯一的女儿,那时她唯一的女儿!
  走在宫道上,长绮看了看天空,“儿女可怜,失去儿女的母亲也可怜,红绫,你有母亲吗?”
  红绫手一顿,低声道:“奴才怎会没有母亲。”
  长绮一笑,“佟贵妃也是母亲,她为什么对别人的孩子这么恶毒?”
  红绫不敢说话,过了好一会儿道:“阿瑜公主在乾清宫,被照顾得不错。”
  “宫里起了流言,那些萨满不是白来的,是不是?”
  红绫想到自己无意间听到的有关煞气的话,轻声安慰,“公主会好好的。”
  “希望如此。”长绮眼中是淡笑,这样也好,没有长久的相处就没有剥离时的痛。
  这样很好。
  红绫眼神复杂,想了许久,终究没有将今日她去承乾宫与佟妃说的话报给皇上。
  佟贵妃病重了,才将将过了春日,就起不来身了。
  赶在二月的时候,康熙封了她为皇后,长绮听了笑得不行,这样就能被封为皇后,果然是他的家人,就是不一样。
  她可不想给她行跪礼,索性给自己搞了点儿药一病不起了,甚至都没到丧礼,她一幅气息奄奄的模样,嘴上因为上了点粉,血色全无,整个人无力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康熙忙得不可开交,白日里忙佟贵妃的事,夜间整宿整宿地守在她身边,有一回,他握着她的手,道:“长绮你要好好的,不许离开朕。”
  她冲他一笑,“别怕。”
  他忽然别开头,似乎在压抑潮涌的情绪,“快点好起来。”
  他声音低沉中有点哑,她很惊讶,问他,“你哭了?”
  “瞎说。”他飞快地起身,道:“你要好好养身子,朕还有事,先回乾清宫了。”
  她望着他的背影,垂目,淡淡一笑。
  他哭了啊……
  为什么?她怎么看不明白了。
  她阖眼好好睡了一觉。
  ……
  宫里再一次被白色笼罩,与红墙相衬,这颜色显得洁白至极,让她一时想到了冬日里的雪。
  丧礼过后,康熙显得清瘦了不少,时不时地咳嗽,脸色看起来差多了。长绮也好了许多。
  他召见过她,她说身子不舒坦,实则不愿去乾清宫,她不想看到孩子,她害怕她暴露自己的情绪。
  隔天他就来了。
  康熙来时看到她面无血色,唇色依旧苍白,可是却仍旧在努力地研究着那些药、画着那些火器图,原先因为她对阿瑾的不闻不问升起的怒气也消失了。
  “太医说你身子不适,怎么还如此操劳。”
  “皇上脸色怎么这么差?”长绮打量着他的神色,“可是因为皇后的丧事太过劳累的缘故?”
  她轻轻咳嗽了几声,伸出手,眼中满是心疼,康熙顺势握住她的手落座,从去年开始他身子就时常不舒服,时常乏力,看到她眼中的心疼,道:“丧事接二连三,朕有些难过,皇后她毕竟是……”
  他飞快地看了眼长绮。
  长绮起身立在他面前,抱住他的头,温柔道:“往日恩怨早就消了,皇上难过,我会心疼。”
  康熙心里熨帖至极,抱着她的腰身,“也亏你不计前嫌。”
  “我哪里是不计前嫌,只是心疼你,与别人无关的。”长绮摸着他的脸,满眼的心疼,“再如何那是你的亲而腰身人,你的表妹,是与你母亲有关的人……是你家人。”
  康熙动容,“长绮,别离开朕,好吗,朕已经没有多少亲人了。”
  长绮含笑点头,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缓缓勾起,眼中满是爱怜,家人这个词很美好,家人一点一点离去是一件让人很难过的事。
  第105章
  “她服侍朕许久,虽然有时性情跋扈,但是毕竟陪了朕多年……人人都说她与我母亲,她的姑母长得很像……”
  长绮爱怜地摸摸他的头,“你也是失去母亲的孩子,可怜的孩子……”
  康熙忽地一乐,抬眸,“真将朕当孩子了?”
  长绮刮了刮他的鼻子道:“是。”
  康熙正要说话,忽地肋骨最下面一痛,他立刻掩住了,长绮好奇,“怎么了?”
  “朕近来也不知怎的,这里痛得厉害。”
  长绮轻轻按了按,给他揉了揉,“好像是肝,太医看了吗?”
  “还没有,近来太忙了。”
  长绮道:“身体最紧要,少熬夜,即便为了国事也不要太操劳了。”
  康熙点头,默了默,说起孩子,“等过一阵子,我将阿瑜送来。”
  “我现在也是大忙人,哪里有时间照料她,孩子还是交给你来养。”
  康熙脸色微沉,“你在气朕当初没有将孩子送到你身边来?”
  “并非,储秀宫里煞气重,孩子年幼,在你那儿养着对她好。”
  康熙见她直接说出此事,锐眸扫过红绫,红绫立刻跪了下来,长绮笑道:“这是做什么,又不是她说的,是你的妻子,你的皇后娘娘说的。”
  康熙眼神里有一丝慌乱,长绮手按在他的手上,道:“我想过了,我自己都解释不了为何来到这里,其实我也担心,万一萨满说的是真的……”
  康熙反握住她的手道:“不关你的事,是那些萨满胡说……”
  长绮掩住他的唇,“若是你嫌我,我必定要生气,但是事关孩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在你宫里养着是最好的。”
  康熙欲言又止,打量着她的神色,想起佟家做的事,眼中厌恶愈深,“那就再过一阵子再说。”
  长绮眼里有欣喜的笑,“好。”
  “一起用膳。”
  “行,你也许久没来陪我了。”长绮轻叹了口气,显得神色有些疲倦。
  康熙道:“这些事儿不急于一时,你不要着急。”
  “知道了。”
  二人说了会儿话,长绮去拿叫红绫拿花生糖,对康熙抱怨道:“这糖什么都好,就是太硬了,你尝尝。”
  “朕叫他们再给你做,一应用度可都还够?”
  “都够,就是没有什么花样,日日都是一样的。”长绮轻轻抱怨了一句,将糖塞进了他嘴里,“尝尝看,甜不甜。”
  康熙点头,“果然很硬。”
  “是吧。”长绮笑看着他。
  康熙见她只是望着她温柔地笑,道:“长绮,日后我们好好过,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