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然不顾那是房主平时看书最喜欢的位置。
从此言真下班回家, 总能看见自己正在充电的平板电脑, 被貓当做坐墊压在屁股底下。
不敢想发熱有多厉害。言真坐到沙发上, 小心翼翼地靠近一步。
貓如泰山般巍然不动, 耳朵都不转一下, 直到言真摸到充电线,尝试将它拽出来。
猫骤然变脸,朝她哈气, 露出眼镜蛇般的尖牙利齿。言真不死心, 再次发起进攻, 猫毫无惧色,誓死捍卫自己屁股底下的发熱塑料壳。
……好有领地意识的猫。哪怕这是言真的房子。
言真悻悻地收回手, 含泪和看一半的书作别,又打开购物軟件, 下单猫砂猫粮和猫玩具,冷脸铲猫砂。
这也不能怪她, 实在是领养贴发出去,招来的人都不太靠谱。猫脾气又那样差,贸然送出去十有八九要被退货。
摸了摸已经结痂的爪痕, 言真实在做不到昧着良心用身娇体軟脾气好去推销。
坏猫。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猫舔毛——别人家领养的小猫都能卖萌会呼嚕还懂踩奶!你会什么呀?
什么都不会, 根本推销不出去!
猫才不管什么坏猫滞销救救我们。布偶猫毛厚, 它乱七八糟地舔了几下,很快就覺得累了,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
沙发布已经被猫抓烂了, 逗猫棒的物流延迟,没能救到它。言真心情复杂地看猫在沙发上打滚,像一張厚厚的毛毯子,又开始飞檐走壁地跑酷,从书架降落到桌子,聚精会神观察言真的水杯。
它低头在言真杯子里喝水,粉嫩湿润的小舌头一闪,然后伸出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杯子推下去。
谁能管管它啊!
第二天她坐在工位摸鱼,开始思忖把杯子换成塑料的。谢芷君刚好路过,见她愁云惨雾,很委婉地措辞,“小动物就是能闻出好人的气味。”
chris则比谢芷君直接得多:“马善被人欺,人善被猫骑。”
言真抗议:“别乱用成语!”
chris笑得花枝乱颤,又给她建议:“实在不行你强制爱一下吧,小猫咪最怕强制爱了。”
“反正你也挨过它一爪子了,”她看熱闹不嫌事大,“捏圆搓扁!不能让疫苗白打,你说是吧?”
言真受不了了:“你去挨她一爪子!”
话虽如此,她还是很難不将chris的话记进心里。
谁不喜欢揉搓小猫咪呢?言真还记得那天晚上在诊所,她抱着猫,摸到猫咕嚕咕嚕温熱的身体和柔軟的皮毛。可惜那天晚上之后,猫就对她不那么亲近了。
言真猜测,大概是那天晚上猫太痛了,所以才纡尊降贵地靠近她。
真是大小姐脾气,她在心里嘀咕,又在打开家门的那一瞬间恶狠狠给自己打气——强制爱就强制爱!
再把她的杯子推下去,她就把猫盘得没脾气为止!
做好了面对被猫拆家的准备,言真深呼一口气,猛地开了门。
客厅却没有一片狼藉。屋子静悄悄的,猫正睡在沙发上。
还是那个熟悉的角落,曾经的言真在那里堆满了书,又放了靠枕和充电器,方便晚上看书。
现在因为猫的存在,她已经把平板撤掉了。猫睡在坐墊上,像非牛顿流体,严丝合缝地填满了沙发转角。
粉红的肉墊露在外面,言真放下包,忽然覺得心里輕輕一动。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蹲下,不自覺地凑过去,用手指小心翼翼戳了戳猫的肉垫。
好软。
大概是有些痒,猫的爪子迅速开了花。猫收回腿,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大概是还不愿意醒,又换了个姿势眯上眼睛。
言真忍不住又輕輕摸了摸猫的脑袋。同样温热的手感,毛绒绒的,却是和肉垫不一样的软。
她情不自禁地给猫順了順毛,忽然意识到,到头来chris的建议还是作废了。
猫太小了,如果它是一个人,为非作歹,言真可以狠狠扇她巴掌。
但它偏偏是只猫,最嚣张的行事,也不过是在家里跑酷。而且脖颈的伤口刚刚愈合,毛都还没长好。
大概是因为流浪过,它有护食的习惯,却没学来流浪猫那套翻肚皮撒娇乞食的招数。饿的时候只会矜持地喵一声,然后就开始装哑巴。
死要面子活受罪。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刚到家的时候,它看起来毛多,其实轻得很,言真一只手就可以抓住它后颈皮,把它提溜起来。
言真又想起那天刚捡到猫时,它在诊所飞檐走壁时惊惶的神色,浑身的毛都炸开,也不知道在外面吃了什么苦。
……算了。言真叹了口气,和猫置气干什么呢?
脾气大就脾气大吧,好歹长得漂亮,牙尖嘴利爱凶人也忍了。
猫毛柔软的手感滑过指缝,叫人恋恋不舍。但言真知道猫快要睡醒了,这些天来她已经熟悉了猫的脾气——多奇怪啊,明明是只猫,偏偏最讨厌被人当宠物猫对待,一摸它,它就不高兴地张嘴就咬。
还是点到为止吧,言真深呼吸,收回手,准备起身给猫开罐头。
猫却忽然睁开了眼。
喵。
它叫了一声。言真以为猫是饿了,正像往常一样催饭,情不自禁地开口回应它:“你等一下哦,罐头还没开好。”
喵——
猫又叫了一声,这一次拖长了声音,明显有点不高兴。
但它依旧没有走过来。言真心里嘀咕,好怪,難道是不喜欢这个口味的罐头?
喵!
猫的声音已经彻底不高兴了。言真困惑地站在原地,忽然福至心灵。
……该不会是覺得她刚刚没摸爽吧?
她惊疑不定地想,意识到宠物医院那一晚也是这样,便试探着走了回去,轻轻揉了揉猫的脑袋。
猫还是懒洋洋的,仰起头,让她的手从头顶到尾巴根一路順了下去,又开始呼噜呼噜地催促,让言真不得不两只手一起上工,一邊撓猫下巴,一邊给猫顺毛。
猫显然非常受用,它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爪子开花,翻出白花花的肚皮毛。
言真看得手痒,忍不住伸手摸一摸。
猫却一瞬间抱住了她的手,獠牙一亮,在言真手腕上留下两个浅浅牙印。
倒是没有破皮。大小姐纡尊降贵、点到为止,已经给了伺候它的铲屎官极好待遇。言真看着它不紧不慢地舔了舔毛,后退一步,做出起跳动作,显然已经爽完了,清醒了,准备翻脸不认人地吃饭去了。
言真却忽然心头火起——真把她当工具人呀!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和猫生气,但身体的反应比理智更快,在猫起跳的那一瞬间,她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猫。
喵嗷!!!!
这一次猫的声音里明显带上了惊恐。它猫眼瞪得溜圆,似乎完全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被仰面朝天按回沙发上。
它试图用爪子去拦,但爪子已经在送去洗澡时被剪了个干净,言真恶从胆邊生,一把捏住猫的爪子,然后把脸埋进猫的肚皮,狠狠吸了一口。
爽!
她彻底理解chris了。强制爱的爽就是这样言简意赅。
她出尽一口恶气——谁知道这段日子她被猫天天在头顶跑酷,加班熬夜后还要在清早五点被猫砸醒的火?
翻身农奴把歌唱!泥菩萨也有三分气性!
猫依旧喵嗷喵嗷,言真假装没看见,又把脸埋进猫毛里,从头到尾恶狠狠地把猫盘了个遍。
猫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弃了挣扎。
……过了一会儿,呼噜声渐渐响了起来。
宾主尽欢。
等到言真顶着一头猫毛爬起来,人和猫都有些发愣,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眼前局面。
猫显然是被摸舒服了,但这个舒服反而让猫不爽,它盯着言真看了三秒,假装无事发生地跑了。
毛蓬蓬的尾巴一甩,言真看着它的背影,莫名读出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从这个晚上开始,她和猫的关系变好了。
改变在小猫留下的脚印里露出踪迹。
y城的夏天太热了,布偶毛又太厚,哪怕言真给房间24小时开了空调,回家也总能看到猫在地板上摊成一滩。
坐垫不如地板凉快。猫最终还是放弃了沙发的宝座。
言真终于又可以坐在那儿看书了,但新的问题很快出现,因为猫每次在地板上一躺都不挪窝,所以言真只能每天很小心地走路。
它每天懒洋洋地摊在那里,像一块毛绒大抹布。言真偶尔会坐在客厅看看新闻,柏氏集团的财务状况似乎已经风雨飘摇。但比起财务调查,世人更关心的八卦,似乎是柏家大小姐的失踪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