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一次露面是在某个颁奖典礼的直播后台,之后就踪迹全无,简直是在全世界的眼皮子底下失踪。
柏家已经报了警。有人怀疑这是掩盖财产转移的作秀,实则本人早就逃亡国外。也有人说她身涉谋杀命案,说不定已经一命呜呼。
众说纷纭,沸沸扬扬。但警方并没有找到涉嫌谋杀的证据,只能以失踪案处理。
阴谋论波诡云谲,甚至有好事者在网络上匿名发布百万悬赏,宣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又引起一波热火朝天的讨论。
猫窝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听着。言真暂停视频,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唏嘘。
她伸手摸摸猫的脑袋:“你也要听吗?”
猫不回答,只是轻轻地跳下了沙发。
打扫房间的时候也要顾及着猫。猫的字典里才没有给人让路的概念,它理直气壮地躺着,拖把来了不让,扫帚来了也不躲,言真哭笑不得地用脚尖踢踢它,猫才勉为其難地打了个滚,露出身下一片圆圆的、没有被水打湿的干印。
等言真拖完地,猫已经嫌弃地板会弄湿它的毛。又站起身,一路小马驹般地哒哒跑走,湿漉漉地板上留下一串猫爪印。
言真也懒得管它。猫娇贵得很,多半已经跳到了她的床上。
最开始斩钉截铁不让野猫上床的原则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言真自己也不太记得,猫上床的事情是哪天开始的。
大概是她某个心力交瘁的晚上?那天她结束出差,风尘仆仆回到家里,澡也来不及洗,就这样坐在玄关的地板上改稿。
那是个惨烈的案子,她却必须按捺住情绪,直到整份稿子都写完,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眶已经湿润。
猫也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客厅没有开灯,黑暗里只能感受到有一团热乎乎毛茸茸的东西靠近,凑到她手边,小心谨慎地舔了舔她的手,然后轻轻喵了一声。
言真的眼泪忽然夺眶而出,她将猫抱起来,把脸埋进猫毛里嚎啕大哭。
那天晚上她抱着猫睡,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言妍也喜欢猫。与言真不同,她早就开始混迹猫咖,早已练就一手搓猫的好手段。
但猫不太喜欢言妍,因为言妍每次见它总有把它抓起来亲了又亲,亲得它怕。所以每次言妍夹着嗓音喊小猫咪,猫都恨不得站到空调上不下来。
不凑巧的是,某个假期,言妍到言真家小住过一段时间。
言真家有客房,但两姐妹因为晚上聊天,还是习惯睡一张床上。猫对此很不满意,它忍受着被言妍捏圆搓扁的骚扰,钻到了平时睡觉的地方,却又因为两个人的体温太烫,半夜热得睡不着。
它只能无能狂怒地喵喵直叫。言真半夜上厕所,猫尾随在她身后,嘀嘀咕咕地抱怨,很不高兴。
可惜言真听不懂猫话,她只是睡眼惺忪起起身,把猫抓过来亲了亲,又把它塞回了被窝。
……好热。
后半夜猫彻底失眠。
它忍无可忍,终于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没了它的阻碍,下一秒言妍就说着梦话,靠到了言真身上。
两人相依相偎,猫气得龇牙。
它不耐烦地甩着尾巴,又不甘心就此让位,忍辱负重地绕着床踱步一圈,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位置睡下。
第二天睡醒的言真看见猫盘在自己的头顶上:?
难怪她后半夜热得满头大汗。言真在心里嘀咕,好像是时候带猫去理个毛了。
言妍对此一无所知。占有欲是一个猫的兵荒马乱,她在姐姐家快快乐乐地吸猫一周,假期结束又神清气爽地上班去了。
只剩下言真对着猫食盆思考人生——怎么言妍一走,猫的胃口就变好了?
她并没有想到,第二个让猫胃口不好的人,很快就来了。
那个人就是沈浮。
说来也巧,沈浮算得上是言真从高中到大学的师姐,甚至还参加过同一个高中社团。
可惜言真高中入学那一年沈浮跟随母亲出国访学,两人因此没有交集。
直到工作后,两人才因为一次出版商邀请的采访相识,然后就因为志趣相近熟络了起来。
起初猫对此并不知情。只是觉得下班回家的言真,身上隐隐约约有陌生香水味,但这也是很常见的事情,毕竟她身边那么多同事来来去去,光是一个chris,香水就能一周之内变三回。
猫悄无声息地踩在言真脱下的西装外套上,戒备地嗅了嗅,很快就放下心来。
直到家里来了陌生人。
那是一个下雨天,一切都是熟悉的气味。暴雨中蒸腾起的灰尘气息,闷热的潮气,还有窗外铅灰的云。
它像过往的每个雨天一样百无聊赖,忽然听见门外响起脚步声。
是两个人的脚步。
下一秒,门就被打开了。言真同沈浮说笑着,一前一后地走进了玄关。
是沈浮送言真回家,大概是衣服被淋湿了,此刻风雨又太大,便干脆顺道到言真家里来,借一个避雨处,喝一杯热茶。
……顺道才怪!
猫在暗处咬牙切齿地看那个女人脸上温柔的笑,专注的目光落到言真脸色,分明别有所图。
它冷笑——如果此刻猫的身体也能做出冷笑表情的话。
可惜它现在只是一只猫。
猫匍匐在暗处,看见两人笑着聊天,言真的手轻轻挽了挽半湿的头发,让沈浮到沙发上坐下,自己去泡茶,沈浮却又站起身,往言真的方向走去,俯下身似乎要问言真泡什么茶。
而它不声不响地在阴影中前进,悄悄趴在了沈浮的脚边——在对方抬脚的那一瞬间,发出被踩到般惊天动地的惨叫。
然后,猫腾空而起,一爪子就挂到了沈浮身上。猫毛飞舞,沈浮顿时开始打喷嚏。
言真吓了一跳:“怎么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泡了个茶,回头就是这样一番猫飞狗跳的景象。
她冲过去,先把猫从沈浮身上薅了下来,又连连道歉:“真不好意思,家里的猫总是对陌生人应激。”
猫不说话,只是委屈地喵喵惨叫——虽然它其实也没有被踩到。
但是谁在乎?天大地大猫最大,让猫不高兴的人,就是踩到了猫的尾巴!
而且它认识言真,可比沈浮认识言真久!
先来后到。猫理直气壮地想——猫是家猫,陌生人是野人!
沈浮也不辩解,只是喷嚏连天,斯斯文文的一个漂亮女人,此刻鼻尖通红,看起来楚楚可怜。
言真吓了一跳,又手忙脚乱地过去给她顺气:“沈浮,你是不是猫毛过敏?没事吧?”
她声音有些自责。
沈浮摇摇头又点点头:“只是有一点点……不碍事的。”
言真更是吓了一跳:“过敏会出人命的你知道吧!”
客厅是彻底不能呆了,她拉着沈浮到门外去,想了想,又回头用纸巾包了两粒过敏药。
沈浮倒是不生气,远离了猫,她的猫毛过敏就缓解不少。对着言真的连连道歉,她只是微笑:“我没事,我之前偶尔看到你身上有猫毛,就猜到你应该养猫。”
“是我高估了自己,”她平日温文尔雅的声音,此刻难得带上了一丝委屈,“平时都可以忍……”
装模作样!猫在客厅门后愤怒地撓门:“喵!”
沈浮只是微笑。虽然雨天旖旎的气氛已经被猫扫荡一空,但她并不恋战——反正还有别的机会。
所以她只是言真点了点头,主动告辞:“今晚打扰你,实在不好意思,我可能要先走了。今晚的事情你别往心里去,我也养狗,小动物的脾气就是这样难以捉摸。对啦,你家的猫是公猫还是母猫?”
言真想了想:“小母猫。”
“难怪。有时候小猫到了发.情期就是会比较焦躁有攻击性,特别是小母猫。”
她温柔地笑:“到了年纪还是做绝育比较好,毕竟反复发.情对猫不好。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把我家露娜做绝育的医院推给你。”
“今晚微信聊,我先走啦。”
沈浮朝言真挥挥手,转身,假装没听见身后传来猫的大叫。
最后言真一个人回到房间,若有所思——的确养猫太突然了,鸡飞狗跳的,一不小心就把绝育这个关键问题忽略了。
她心里有些为自己的粗心自责,把猫抱过来,捏了捏猫的肉垫,又把下巴搁到猫的头顶,挠了挠猫下巴。
它刚要舒服地呼噜起来,就听见言真自言自语地问:“猫,你想做绝育吗?”
猫惨叫一声弹射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