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想到有人比他更呆不住。王爷那位侍从正在跟其他人打探谢睿的消息,白尘绝也跟着偷听。
原来谢睿并不是凭空消失或者自己离去,而是被一群人劫走了,像是山匪作乱。
古怪的是,原先侍候在王爷身侧的人并没有被杀死,全都陷入了昏迷,找了大夫也找不出异常,只说是睡着了,却又并不是中了蒙汗药,却又怎么也叫不醒。
“真是奇了怪了,你说京郊之中,哪里来的山匪?难不成是有鬼魂作怪?”
“胡说八道,王爷千金之躯,自有上天庇佑,怎么会受鬼怪侵袭!”
……
白尘绝原先还有些困惑,但听到后面,只觉得眼前一黑。他算是知道谢睿是被什么人劫走的了,这群不靠谱的臭狐狸!看来指望同族来救他是不可能的了。
他又一次试图调动灵力,灵力已经有复苏的迹象,只是还十分微弱,还不能靠它来突破囚牢。
白尘绝继续等待。
*
深夜。荒败寺院的屋檐上立着个人,是白觅安。
他与白尘绝虽然生得像,却因为气质的截然不同,看着就不惹人亲近。
其他狐妖皆在休息,无人喊他歇一歇,也无人提出要替他戒备四周。他就这样孤枭似的立在檐上,像一塑凝固的石雕,唯有转着月光的眼眸显出,这还是个活物。
——直到荒野远处,一辆朴实低调的马车缓缓驶来。
白觅安眉眼处松动几分,跃下地来守在门前,等待着与长兄重逢的时刻。
“大长老!”
“大长老!”
马车缓缓停下,窜出好几只口吐人言的赤狐来,团团围住白觅安。白觅安已经对众狐狸的举动习以为常,他嗯了一声,“都去休息吧。白尘绝?”
无人回应。
马车上没有丝毫动静,白觅安皱紧了眉:“怎么回事?”
“大长老,白大人他还在昏睡。一时我们也叫不醒。”
“他是九尾狐,怎么还会被你们的一点瞌睡的戏法制住?真是越发倒退了。”白觅安几步上前,扯开了幕帘。
车上的人确实昏睡着,却不是白尘绝。
白觅安不可置信地扯起那人的衣服,把人拎起来,用手把那人的脸掰正。
他心中狠狠一抽。
车中人长了长与谢同尘三四分相似的脸。
那一刻,白觅安脑中闪过了很多东西,他甚至开始怀疑是谢同尘发现了他的举动,不仅带走了白尘绝,还特意换来一个长相相似的人作为挑衅。
但与谢同尘不同,这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凡人,他的手再用力一点就能把人掐死了。
马车中太久没有声音,那几只小狐妖面面相觑,凑进马车里来:“大长老,怎么了?”
“……怎么回事?”白觅安把人丢下,施法将人唤醒,这话他是对那些狐妖说的。
狐妖们也有些慌,哆哆嗦嗦道:“我们在白大人的必经之路上等了许久,只有这一辆马车经过,就将他带回来了,那些人族也并未反抗。难道这不是白大夫吗?”
“……”白觅安按了按眉心,将一肚子火憋了回去,低头看了这人族一眼,“把人扔到京城里去,能在这种地方用马车出入,扔回去就会有人来找他。我去找白尘绝。”
说罢,白觅安就要转身离去,身后却传来阻力,随后便是咚得一声。几个小妖震惊地看向他身边,白觅安的心情更坏了,他本来就是压着火,扭头一看是那人族。
人族醒了,死死抓住了他的衣袖,还因此被扯到了地上。
白觅安本来就看这张脸不顺眼,他平日脾气就不怎么好,几经波折终于火了,低呵道:“你在作甚?你们几个,把他带走!”
谢睿明显还未完全恢复,却低声说了一个词,就让白觅安和周围的狐妖停住了。
“……白、白尘绝。”
他说话十分艰难,被人劫来又粗暴的摔了一下,怎么也不会状态好。
白觅安目光一下狠厉起来,将他凭空揪起:“你是什么人?你知道他在哪?”
“我知道他在哪,但是有一个条……呃!”
白觅安手上力道加重,手上甚至开始出现细长的利爪,谢睿的脖颈蹭出几道血痕:“我不喜欢和人族谈条件。”
谢睿倒也镇静,只是说话十分艰难:“你…若是杀了我,任你身为狐族的大长老,任你用其他……咳咳…任何法子,也不如我直接告知你白尘绝在哪里来得更快。”
僵持片刻,白觅安松了手:“你醒得倒是早,说吧。”
“不要把我送回京城,我愿跟你的同族一块前往青丘。”
简单的请求。
若是平时,白觅安或许会问一句为什么。
但是如今,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个不知去向的长兄足以让他咬上任何诱饵。更何况,他也不觉得一个人族会有什么风险。
因此,他爽快道:“好。等你到了青丘之后,我也会保你吃喝不愁,说吧。”
这种程度的许诺,显然诱惑不到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谢睿淡定道:“白公子应该在太后的私园中,太后联合外戚豢养私兵意图谋逆,白公子应该会被用来威胁当今陛下,不会有生死之忧。”
“太后的私园一共有六处,请给我一张……咳咳咳……白纸和笔墨,我为您画出位置。”
白觅安走近几步,又想把人直接扯起来,却被谢睿警惕地躲过。
白觅安:“……我直接带你过去,你指路。”
谢睿:“我不回京城!”
“……”
白觅安忍无可忍:“你们几个,给他拿笔!快画!”
54☪ 得救
◎冰壳一般的哀伤◎
谢睿给出的据点数量颇多,找起来隐秘难寻。白觅安本就对京城不熟悉,一个一个找过去颇费功夫。
这么一找就过了大半日,天蒙蒙亮的时候,白尘绝正在犯困,铁笼却发出了吱呀的响声。
抬头一看,周围看管他的侍从倒了一地,白觅安黑着一张脸站在笼前:“能被凡人抓走,真有你的。”
白尘绝原本还在困乎乎的大脑一下清醒起来,惊喜道:“白觅安!你没事?我听他们说你受了伤,现在如何了?”
白觅安把他从笼中拉出来,嫌弃地拍了拍他衣摆上沾上的灰尘:“……问题不大,好的差不多了。跟我走。”
走?去哪?他不想回青丘!白尘绝还未来得及回答,就看到白觅安身后,远处匆匆赶来的谢同尘。
眼下青黑,玄衣沾血。
他显然是听到了这句话。暴虐,彷徨,怀疑,种种情绪从他面上闪过,最后凝聚为冰壳一般的哀伤。
“哥,我来晚了。”
不晚啊!
白尘绝尚未来得及为他解释,白觅安已经冲了出去,浩大的灵气伴随着他的剑锋轰然而至!
谢同尘深深看了白觅安一眼,抽出佩剑,以煞气相抵!
为什么!一见面!就要打起来!白尘绝的困意彻底被扫清了:“都给我住手!”
谢同尘听话的逐渐收手,只是防御。
白觅安还想动手。却被白尘绝一把扯住他的后领口,强行打断了他接下来的动作:“听!我!说!”
两人终于安静下来,皆站在那看着他。
白尘绝顶着两人的目光,清了清嗓子:“……我不走。你们俩也不许打起来,都要好好相处。”
谢同尘眸中有光彩晃动,似是动容,伸手握住了白尘绝的手,低声道:“兄长……”
白觅安大怒,呵道:“白尘绝,你看他!你怪我?我千里迢迢赶来救你,你怪我?”
谢同尘根本看都不看白觅安一眼,仿佛身旁根本没有这么个人,轻声细语道:“兄长忽然一点消息都没有了,我真的好担心。是我疏忽了,又来得这样迟,兄长打我骂我都好,只是不要离开我……”
一番话轻柔哀怨,简直像是话本里跑出的狐妖女鬼,让白尘绝分不清谁才是那个妖精了。他心软道:“好了,我和你回京城,别胡思乱想了。”
白觅安:“……白尘绝!”
他不可置信道:“你就这么跟他回去?”
白尘绝一个头两个大,支支吾吾道:“这个……白觅安……其实……你可能对谢同尘有些误会。”
谢同尘在白尘绝身后露出笑容,在白觅安眼中,这俨然是一个耀武扬威的微笑,当真令狐恶心至极。偏偏眼前的白尘绝还如此的袒护这人。
“我不能放心。”白觅安生硬道。
白尘绝:“……谢同尘真的不是你想象中那种,呃,穷凶极恶之人。他脾气很好,待人接物都很妥帖——你和他相处几日就明白了。他是个好人。”
谢同尘在他身旁轻轻笑了笑,白尘绝能感到对方带着薄茧的指尖擦过掌心,留下酥酥痒痒的温热:“兄长,我不是好人。”
白尘绝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作乱:“你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