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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都市言情 > 谷雨 > 第11章
  “谷雨。”管家朝他招手。“大爷要见见你。”
  “嗯。”程谷雨小跑着过去。
  管家是个忠厚的人,程谷雨一直对他有好感。路上,向来寡言的管家主动跟程谷雨聊天,问问他家里的事情,而后指了指那块玉环。
  “二少爷什么时候给你的?”
  ——
  到了东院,柳昌站在厅堂里,程谷雨要行礼,被他一把拦下,管家请了张椅子,他跟柳昌面对面坐着。
  程谷雨觉着浑身不自在,拘谨身子只坐了半张椅子。
  “谷雨。”柳昌开口,“你对柳家有恩,往后见谁都不用跪拜。”
  程谷雨抬起头,忙不迭说道:“没有没有......”
  “你且听我说。”柳昌打断他。“当初买你回来,是我一时兴起。那会二弟脾气正坏着,骂走不少丫鬟,想来你定也是受了不少委屈。”
  “怕他多想,让你扮成姑娘,也是我思虑不周。”
  “眼下,他的眼睛快好了。”柳昌面色为难,深深地叹气。“我竟不知如何收场是好。”
  “谷雨。”柳昌起身,向程谷雨作揖。
  程谷雨吓得呼啦一下站起来:“大爷!您不用这样。”
  忐忑不安这么久,这一天真来了,他反而觉得松了口气。
  “大爷,你买了我,救了我爹爹,我就是柳家的人。现下少爷快好了,我也高兴着呢。”
  “您不用为难,我都知道,都懂。爹爹年纪大了,这次回去,我就不回来了。在家好好侍奉他。”
  “大爷。”程谷雨朝他深深鞠了一躬,“往后您安好。”
  推辞半天,柳昌给的钱,程谷雨只收下一点。
  出了东院,他没往外面走,转身回了后院。这里静悄悄的,跟他春天来的时候一样,只是海棠树掉干净了叶子,光秃秃地站在院中。
  程谷雨跑到厅里,找了半天,寻不着之前放玉环的小木匣,只能在博古架上找了个盒子放好。
  他已经知道了,这块玉环虽然不是金贵东西,但那是少爷年幼时候,久咳不愈,老夫人在庙里三步一叩,拜了一天求来的。
  那是夫人留给少爷的念想。放好东西,程谷雨在屋里走了一圈,肩上的包袱沉甸甸的。
  他停在柳知常坐的那张椅子前,摸了摸锃亮的扶手:“少爷,以后你可得好好的啊。”
  今天孙郎中回来的晚了,柳知施针也跟着晚,回府已经是夜里。
  程谷雨今天回去,没能陪他。
  回到院中,新来的小厮过来搀扶,柳知推开他,说不用。
  “叫什么?”柳知脱下大氅扔给他。
  “长河。”听声音,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孩。
  还行,他特地交代的,程谷雨走的这段日子,换个小厮过来伺候。
  柳知坐在椅子上,喝下几口热茶。夜风吹出呜呜的声响,长河跑去关门。
  “待会,先开着。”
  寒风吹进来,打在柳知脸上。面朝着院子,眼前还是一片黑暗。柳知从未如此期待春天。
  第11章
  红通通的春联还未撕下,春节氛围残存。二月里阳光和煦,柳知还不太适应,觉着刺眼。
  可现下他没工夫管这些。
  “你再说一遍,你是谁?”他厉声呵道。
  眼前的姑娘吓得站不住了,扑通一声跪下:“我......我是谷雨。”
  “放屁!”柳是甩手砸了茶盏,碎瓷崩了一地。
  管家和长河也顺势跪下,一言不敢发。
  柳知焦躁地在厅里踱步,一肚子火烧到脑门。
  “瞎了糊弄,我好了你们还敢糊弄!”
  “谷雨呢?谷雨去哪了!”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好不容易盼来的光明,谷雨却见不着人。柳知的心心念念全部落空,府中上下也没人敢多说一个字,恨得他巴不得把屋顶掀了。
  想来,谷雨一直跟他住在后院,确实也没什么存在感。
  柳昌赶了过来。
  春节刚过,柳知便问了好几次程谷雨的归期,管家搪塞不过,他直接找了过来。柳昌知道这事迟早瞒不住,又怕他知道了耽误治眼睛,就一再骗他隔几天。
  前些日子,柳昌去庄园小住,查看春蚕。谁知道柳知叫孙郎中加了药量,提前摘了蒙眼布。一日滚一日,程谷雨迟迟不见人。
  管家慌了神,寻了个嗓子粗的姑娘过来顶替。这法子实在太笨,一下子激怒了柳知。
  柳昌也不是没想过把程谷雨留下,但是他这个弟弟,睚眦必报,脾性难驯。他猜想不出,柳知知道真相会作何反应。
  “大哥!你来的正好,谷雨去哪了?”柳知见到他,热切地迎过来。
  柳昌沉声道:“他不回来了。”
  “大哥!你们到底在干什么?你们把谷雨赶走了?”柳知大怒。
  柳昌决绝地说道:“这事,你不要再问了,没人赶他走,也没人知道他在哪。”
  大哥这样子,是不打算告诉他了。柳知捏紧拳头,愤然转身,踱到博古架旁,火气憋不住,猛地推倒架上撒气,轰的一声,摆件玉石摔了一地。
  一只木盒子摔裂开,穿着红绳的玉环蹦出来,柳知屈身捡起,指间微颤。
  “滚!都给我滚出去!”
  跪了一地的下人赶紧退下,柳昌摇摇头,叹息着出了院子。
  洛川城中的戏楼酒桌,近日里多了新话题。瞎了两三年的柳二爷,眼睛治好了。可这好不容易看见了,既不管家中生意,也不出来喝酒作乐。一门心思,满城寻人。
  这都大半个月了,还是没有消息。
  洛川城这么大,想寻个籍籍无名的丫头,哪里那么容易。
  这些柳知都清楚,可他当下只能确认,谷雨的去向真的无人知道。至于为什么走,大哥不肯不说,柳知也不想再问,找到人了,他会亲自盘。
  夜里,极乐赌坊照旧人声鼎沸。门推开,萧成又见柳知摆着一张臭脸。
  “都下去吧。”他遣散身边的姑娘。“怎么,还是找不到?”
  柳知仰头喝下杯中的酒,闷声道:“嗯。”
  “我的人也派出去了,只是单凭一个名字,想找到小娘子太难。”萧成说道。
  酒桌上沉默了一阵,楼下传来打骂声。萧成忽的眼睛一闪,拍拍桌子。
  “唉,你有那个小娘子画像没?要是能搞出来,全城的乞丐赌徒二流子,都能给你寻人。”
  柳知绽开笑容,放下酒杯起身就走。
  “不喝了?”
  “不喝了。”
  后院的正厅里,长河一边研磨,一边看少爷画画。眼看着一个清秀的姑娘在纸上画好了,少爷又是很不喜欢,烦躁地将纸揉了扔地上。
  再画,还是那张脸,长河看不出名堂。
  “不行。”柳知自言自语。
  他无数次摸过程谷雨的脸,面貌就刻在心中。可现下要画像寻人,柳知心里又不踏实了,总觉得自己画的不像。
  柳知少时爱玩,画画也未曾拜学什么名家大师,是跟着市井上一个字画摊主学的。他擅长画人像,有个听声作画的绝活。可通过来人的描述形容,讲口中人画个八九不离十。据说衙门抓人,都时常请他作画。
  柳知亲眼见识过,觉着崇拜,死皮赖脸求学。
  这回,去找他师傅正好。
  天一亮,柳知和长河骑马来到城西郊,他师傅喜欢安静,住的街巷太偏僻,叫柳知一通好找。
  正午的日头暖洋洋,长河叼着根草芯,枕着胳膊靠在马棚边,百无聊赖。少爷进屋已经好些时候了,还不见出来,不知道这回画的怎么样。
  正无聊了,长河听见一阵响亮的哭声。扭头一看,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跑得太急,一头摔在地上。
  长河本不想多管,只是细一看,小孩子摔狠了,手肘破皮流血,哭得极惨。
  他朝旁边的宅子里看看,估计少爷一时半会也出不来,长河家里也有个弟弟,看着地上的孩子怪心疼的。
  长河把人扶起来,拍拍身上灰尘。
  “你家在哪?”
  小女孩止了哭,往前方指指。长河将马牵出来,带着她往家赶。
  马背上,小孩子完全忘了疼,兴奋地又是叫又是笑,一个劲地夸长河厉害。长河听了夸,把马赶得飞快。
  巷子太窄,骑马不方便,长河将人放下,小女孩蹦蹦跳跳跑进去。他拉拉缰绳,准备回去。听见一声不太清晰的呼唤。
  “谷雨哥哥。”
  长河回头,见小孩已经跑到一个卖饼人身旁,那面貌,有几分熟悉。
  摸摸脑袋,长河觉得说不上来的混乱,他没多想,掉头走了。
  拴好马,少爷从屋里出来了,看样子很高兴,手里拿着画。
  “少爷,这就是少夫人吗?”长河问。
  柳知满意地笑:“错不了。”
  长河眼看着那这张纸被卷起,画中人的脸一点点消失,一个激灵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