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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因为学校举报早恋的事情,陆心程和谭鱼跃两人之间的相处便比以往谨慎许多,这两个男生的事情一出,两人更是连在学校里多说一句话都不太敢。
  谭鱼跃爸爸前几年买了一辆车,请了个司机,每天都会接谭鱼跃上下学,由于谭鱼跃放学后还有一个补习班要上,陆心程没办法和谭鱼跃同路,因此陆心程每天上下学都自己骑自行车,两人在学校里见了面都不敢打招呼,只有放学后回到家里,一起坐在餐桌边吃饭的时候会说上几句话,之后各自回房间写作业。
  那对被举报早恋的男生情侣不知道学校是怎么处理的,由于和陆心程不在一个班,陆心程没怎么打听到,只知道其中一个男生的父母忽然来学校,给孩子办理了退学。
  后来有传闻说,那个退学的男生被父母送去了隔壁市的青少年心理矫正学校,全封闭管理,据说那里的老师有一半都是退伍军人,每天会给学生进行电击治疗,几乎每一个从这个学校出来的学生都会变得格外听话。
  也有人说,不是听话,而是人不人鬼不鬼。
  陆心程非常害怕,他担心自己和谭鱼跃有一天也会被送进这个学校。
  虽然学校之前请专家给学生们进行了青春期心理辅导,那时的专家说,青春期少年少女,对异性产生好奇是正常现象,不要过于担心,需要用平常心来正确看待。
  但那专家没告诉陆心程和学校里的其他人,如果不是对异性,而是对同性产生好奇,那属不属于正常现象呢?
  那位被送去青少年心理矫正学校的男生离开后,另一位还留在学校的男生逐渐开始遭到学校其他学生的霸凌。
  他们觉得喜欢同性是“变态”,他不应该留在学校,而是应该和另一个男生一起去心理矫正学校遭受电击。
  他们觉得那个男生身上有“病毒”,会传染,一边用嫌弃而异样的眼光看他,一边对他进行霸凌。
  有一次陆心程去上洗手间,还没到门口,便听到洗手间里传来拳脚痛击□□的声音和阵阵闷哼声,陆心程进去,发现是那个被人举报早恋的男生在被人围着揍,陆心程心理害怕,却还是没忍住上前一步,问他们:“你们在干什么?”
  “在干什么?”揍人的本身就是学校里不爱学习的混混,他们嘴里叼着烟,校服歪歪斜斜地挂在肩上,像一块脏兮兮的抹布。
  其中一个男主取下嘴里的烟头,走过来,拍拍陆心程的脸:“我们在为民除害,知道吗?他身上有传染病,你也想被传染?”
  陆心程躲过那人的手,咽了咽口水,道:“打人是不对的。”
  “你不会也是同性恋,你不会喜欢他吧?还知道英雄救美了?”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你是八班的陆心程吧?明天我也写一封举报信,交到教导主任办公桌上,就说你和他早恋!”
  众人又恶劣地哈哈大笑起来。
  陆心程不敢再多说什么,后退一步,落荒而逃。
  那天放学,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骑着自行车,来到小镇的海边,把自己心里的迷茫、困惑,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一股脑儿喊了出来。
  可是,他跃动而烦躁的心并没有因此回归平静,一直到他转身,发现身后出现一个人。
  是谭鱼跃。
  谭鱼跃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他一路来到这里。
  两人抱在一起。
  两个迷茫的少年通过拥抱来汲取彼此身上的温暖。
  他们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第二天,一封举报信出现在教导主任的办公桌上。
  被举报的是陆心程和谭鱼跃。
  还附带了几张跟在他们身后偷拍的照片。
  原来,早有人盯上他们了。
  陆心程和谭鱼跃照片里穿的是夏季的校服,而眼下,早已快进入冬天。
  教导主任叫了谭鱼跃的母亲来学校里谈话。
  谭爸爸工作太忙,来不了学校,也还暂时不知道这件事。
  谭妈妈不像之前那两个孩子的父母一般在学校歇斯底里地吵闹,她只是安静地听教导主任说完事情经过,安静地把两个孩子一起带回家。
  当晚,谭爸爸回来了。
  他和谭妈妈商量,陆心程再过一年就要满十八岁,他们已尽了养父母义务,再加上谭爸爸之前一直在替陆心程寻找他的父亲,终于在距离这座小城一千公里以外的另一座城市找到了陆心程的亲人。
  谭爸爸决定送陆心程去那里读书,给他一笔钱,并希望他以后不要再来找谭鱼跃,也不要再和他们还有谭鱼跃联系了。
  陆心程同意了。
  谭爸爸很快给两个孩子都办理了转学。
  谭鱼跃转去了省城重点高中,而陆心程,拿着谭爸爸给的一笔资金,一个人来到一千公里以外的另一座城市,开始生活,两人甚至没来得及告别,也没来得及多说一句话。
  之后的几年时间里,陆心程一个人生活,一个人成长,他把谭鱼跃这个名字埋在心底,思念却并没有跟随这个名字一起埋葬。
  他经历过迷茫,害怕谭鱼跃会不会和之前那个学生一样在学校里遭受霸凌,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真得了什么传染疾病,也花钱去过类似的心里矫正学校,在里面自愿遭受电击。
  后来他明白了,喜欢谁,喜欢的是不是同性这件事,单靠他一个人的力量是改变不了的,甚至谁也改变不了。
  他生来就只能喜欢男生。
  他注定了会喜欢上谭鱼跃。
  陆心程很喜欢这个说法,一种禁忌的,不可更改的命中注定。
  他开始与自己和解。
  但他不敢再去联系谭鱼跃,他怕自己的出现,会打扰到谭鱼跃平静的生活。
  其实, 虽然他没有再去联系谭鱼跃,但他一直在暗地里关注谭鱼跃的消息。
  他知道谭鱼跃高考考得很好,后来出国留学了, 后来又从国外回来了,回到那个他从小生活长大的小城镇, 过着平静的生活。
  不知不觉, 陆心程三十岁了。
  他和谭鱼跃分开已经十多年。
  时间就像一只狡猾的猫, 溜得太快, 不知不觉。
  陆心程一直没和自己的父亲联系,他听说对方有了新家庭,还生了一个孩子,今年才八岁。
  或许是因为老来得子, 陆心程的父亲把这个孩子当宝,一家三口在离陆心程很近的地方过得很幸福。
  对方也知道陆心程的存在,只不过一次也没来找过他,见面只当不识。
  这期间陆心程的朋友也曾给陆心程介绍过对象, 不过介绍的都是女孩儿,陆心程不想祸害她们,便没答应。
  陆心程也没告诉他们自己的性取向,他担心十七岁那年在学校亲眼目睹的霸凌在自己的身上重演。
  尽管他的那些朋友都很好,但他不敢冒这个险。
  直到有一天, 陆心程重新遇到了谭鱼跃。
  一边经年,谭鱼跃和陆心程都不再是彼此记忆里那个模样。
  谭鱼跃告诉陆心程, 他去国外留学后辅修了心理学专业, 拿到双博士学位, 回来后告诉父母,同性恋不是一种疾病, 但父母不信,他们给谭鱼跃介绍了不少女孩,企图让谭鱼跃“回归正途”,在发现谭鱼跃依然还惦记着陆心程后,他们带着谭鱼跃跑遍了全国各大医院的心理科,给谭鱼跃开了一堆药。
  可笑的是,谭鱼跃明明没有病,明明自己就是心理学博士,可那些大医院的心理科主治医生却和谭鱼跃的父母一样,信誓旦旦地说谭鱼跃有病,还建议他入院治疗。
  后来,谭鱼跃真的病了,他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
  直到最近一次自杀失败,谭鱼跃被抢救回来,父母才终于放弃纠正谭鱼跃的性取向,他们跪在谭鱼跃病床前,提出他们对谭鱼跃的唯一要求和期望。
  他们不会再逼婚,不会希望谭鱼跃再像其他人一样娶妻生子,但他们希望谭鱼跃能永远保守秘密,永远不要告诉别人谭鱼跃的性取向。
  他们说:“不希望谭鱼跃一辈子活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中。”
  多么可笑,他们宁愿认为谭鱼跃病了,也不愿意承认谭鱼跃只是在某一方面和别人有些许不同。
  谭鱼跃答应了,不过在那之前,他提出要和陆心程见一面。
  陆心程带着谭鱼跃回家,在那个破旧的小出租屋内,夕阳西下,两人拥抱、亲吻,然后分别。
  故事的结局是开放式的,谁也不知道最后谭鱼跃和陆心程有没有在一起。
  即便他们最后在一起了,要面临的问题不会比他们没在一起的时候少。
  包括世俗的目光,社会的歧视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