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关扬:“是啊,你放心吧,陆道衡他不想被这些药掌控,所以即使发病,也会极力控制自己。”
话音一转,开玩笑到:“看来我忙完得回来一趟,我的论文该更新了。”
“你们俩只周末见面,陆道衡居然没有发病!”
关扬的研究方向,他曾告訴过周玄清,故意框他,这是属于病人家属的权利。
但周玄清实在記不得那一长串的专业术语,只記得他说是关于病人脱离药物后,对病症的同化和异变之类的研究……
“baby,怎么打这么久的电话?”
那头传来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周玄清收回思绪,和关扬说抱歉,“不打扰你们休息了,谢谢你告訴我这些,还有那个報告單。”
电话那头满不在乎,传来唇瓣触碰到肌肤的吧唧声,“周周,你们晚上只睡覺不做别的?”
这人临走还要骂他没情趣,意思是自己可不是去休息的……
这人!周玄清咬唇,怼他,“别精尽人亡了!”
关扬听他气急败坏的声音,哈哈大笑,“我又不用那个。”
周玄清:“……”
他本想和关扬说,今天他在陆道衡的办公室里,见到了他曾说过的那个人,但两人聊得太久,旁边卡里尔等着,也不好多说,只能匆匆挂斷电话。
周玄清盯着手里的紙袋愣神,又看向那些信封,不知道这些是陆道衡写给那人的,还是别人写给陆道衡的。
依着陆道衡的性子,只会是前者。
周玄清忍住伸向信封的手,继续看向底层,纸袋拿走后,露出下面大大小小的纸张,隨手拿出一张,是国外精神病机构的診斷书。
时间是四年前,那个时候陆道衡还在读博。
診断书上的內容和现在差不了多少,周玄清把里面所有的診断书抽出来。
在国外几乎隔一段时间,陆道衡就会去治疗,上面或是写着轻度,或是写着中度,无一例外的,都开了很多药。
周玄清看得很是心疼,他不敢想,曾经的陆道衡,是怎么熬过来的。
和那个人经历了多少刻苦铭心,让他愛一个人,愛到产生精神分裂。
那么自律冷静的人,竟会失控至此。
陆道衡生气时说出的话,深深烙印在周玄清的心里。
他想,就在那里溃烂好了,反正陆道衡也不爱他……
大不了,再骗久一点,让陆道衡恨他久一点。
一张张看过去,又一张张放下,周玄清鼻尖酸涩,直到——
翻看到最后几张。
诊断书和前面不同,甚至不是英文,而是中文。
“ct检查報告單?”
是北城第一人民医院的颅腦外科门诊单,后面附了神经外科隨诊,上面顯示的时间,是去年的国庆节。
他記得当初本该九月底去复查的,后面因为工作,拖到了十月,陆道衡给他看过这个报告单。
“不对……”
周玄清虽然不学医,但当时他记得很清楚,报告单上顯示腦內积血严重,密度较高。
当时他还很担心,觉得医生明明检查过,不伤势不重的,淤血怎么一个月了还没散去。
但——
眼前的这份报告单,明显不同。
颅脑平扫的诊断显示:脑实质内未见异常密度影,灰白质分界清晰。股沟股池未见加深加宽……
周玄清将视线挪到下半部分的诊断意见:未见确切出血。
刚还因为伤心,泛红的眼眸陡然睁大,迅速翻到最后一页,病人自述。
只见上面白纸黑字,清楚写着:
病人自述,上个月已经恢复记憶,记憶错乱的情况完全缓解,头晕症状明显减少……
周玄清手里的报告单随着病人自述洒落在地,十月的复查,也就是说,他去年九月就……?
“咳!呼……”
周玄清心脏堵住嗓子眼,忘了呼吸,差点把自己闷到窒息,等到憋闷地受不了了,身体的本能才重新让他的大脑开始运作起来。
再次看向上面的黑字,他简直不敢相信,陆道衡……去年九月就已经恢复记忆了。
意思是——
他发病不过一个月,其余的时间,都在假装失忆?
“???”
“???”
周玄清满脑子的问号,“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为了报复他?
陆道衡会是这么无聊的人吗?
一年不告诉自己已经恢复记忆的事,然后每天在家做饭伺候他?
图什么呢?图周玄清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还是图他好睡?
周玄清用力捶了几下胸口,缓了缓呼吸,这样的借口,连他自己都不信。
陆道衡要和谁谈恋爱,还会谈不上么?
说到恋爱……
周玄清扶在桌角的手一顿,不由地握成拳,有些发颤。
他虽然不是爱看人隐私的人,但事已至此,比做个好人有更重要的事。
反正他做好人,也是假装的,只是一个骗子而已。
定定地看向上层的信封,周玄清伸手拿出一沓。
信封上没有字迹,只有左上角写着神秘的數字。
1.1、2.8、3.16、4.25……9.7、10.15、11.26、12.25……
小數点前面的数字,数到十二后,又开始无限循环。
“这是什么?概率论,还是排列组合?”
周玄清拆了一封独具指向性的信封——5.20。
他数学不行,但520这样特殊的数字,代表着什么,没有人会不清楚。
打开来,一眼便看出是陆道衡的字迹。
看到第一行,周玄清便定住——
“周周,这是离开你的第一千三百七十天……”
周玄清以为自己幻视,把别人的名字臆想成自己的了。用力眨了眨眼,再看向上面的字,依旧是这两个字。
后面接着的是:我依然爱你。
“卧槽!”
周玄清虽然和粗犷的尹慕儒一起玩,但他很少说脏话,只是现在除了这两个字,好像什么语言都不能形容他的心情。
那是什么心情呢?
不亚于随手买了一张彩票,睡醒起来,竟然中了头等奖!
周玄清的心脏跳得飞快,手心直冒冷汗,颤抖得连字都看不清了,脚也跟着不受控制地抖动,比去游乐场里的过山车还刺激。
他甚至来不及多走一步,去到对面的座椅,颤抖的身子就让他自觉蹲了下来,把信纸轻手放在地板上。
下面压着的,正是陆道衡的复诊报告单。
周玄清一手按住胸口,一手揪着衣角,试图用力稳住心神,才定睛看下去。
不过一会儿,又将保险箱里所有的信封扫到地板上,一封一封地拆开。
“一千六百九十一天……”
“两千两百五十六天……”
“两千四百三十二天……”
“周周,现在是离开你的八年零一百一十六天,九年的时间,你还好吗?和尹慕儒……结婚了吗?”
周玄清看到这里,眼眶早已模糊,不知所措地舔了舔干涩的唇,抹掉脸上的湿痕。
想到陆道衡刚回国的时候,就算失忆了,他也曾表示过不满,听到尹慕儒住过他出租屋时,还惊愕道:“你还和他有来往?!”
当时周玄清只觉得奇怪,没想到这人竟是早就误会了。
后来他对尹慕儒的态度很微妙,周玄清也以为是意外的撞击,让他对谁都有了戒备之心。
没想到是这样……
周玄清手里拿着信纸,慌张起身,迫不及待要和陆道衡说清楚。
他喜欢他!不,他爱他!
之前是他自卑,是他被现实的差距冲昏了头脑,是他不相信陆道衡这样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竟然会低头看他。
周玄清想,他再也不要等了,他要马上告诉陆道衡!
心思急切,没注意身体的不适,于是站起身时,因为没吃饭,还有瘫坐太久的腿突然没力,倒了下去。
“啊!”
没等见到陆道衡,周玄清就摔了一跤。这次,还在慌乱中,把桌上的保险箱摔到了地上。
发出砰——的一声响,震得地板仿佛都在跟着颤。
摔下的箱内,抖出一个暗格,暗格内的东西随着撞击,散落出来。
正好落到周玄清的面前。
是十七岁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