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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范围之外 > 第6章
  “以后不逼你了,对不起,总是要挟你。”周珩盯着他的脸,“你恨我吧,但不要死,我也好好活着。”
  辛望站起来,说:“怎么才有办法。”他走了,周珩意识到他说“怎么这么久才想到有办法离婚”。
  让辛望和千金离婚是有办法的,因为利益结婚,那就可以用利益分开。当时周母周父大概就是愿意划出去这么一块儿肉,帮辛望离了婚,让他可以安心地和周珩“在一起”,也省得周珩折腾发疯。他们还是没想到周珩可以离婚,所有人都轻视他们的感情关系,也包括曾经的他们自己。
  周珩记得留学的时候一有假期辛望就要旅游,他喜欢到处打工旅行,如果没有周家,没有辛家,想必自己也会有办法穷游。
  每天都有日落,辛望每天都拍,周珩送他贵的相机他觉得沉,反而喜欢那个小卡片机。
  “我去那里拍一下天,你要在这里等我。”明明都是撒娇,辛望那时候爱笑,是他男朋友的时候喜欢挽他胳膊。
  周珩再想起,那时候的暴雪,不愿意出门的辛望只在是他男朋友的时候抱怨。青春时期再奇怪的爱也不觉得累,辛望那时只要和他在一起就觉得是爱回来,所以要东要西,小小惩罚自己不忠的男友,范围之内。
  第10章
  辛望和千金离婚的手续办过了,公示还要过段时间,他们约了一顿散伙饭,没有带千金的小男友。千金说不想他知道,会很麻烦。
  “知道你走了,我身边这个位置他就要觊觎了。”千金说,“你们男人最会往上爬,我可不给他绳子。”
  辛望就笑,调侃自己不能接着爬了好遗憾,离开前亲了亲宝宝。千金的小孩居然出乎意料的乖巧,已经认人了,没人教他怎么叫爸爸,他只会叫妈妈,于是妈妈妈妈叫个不停。他被营养师喂得太好,现在很大一只,千金总是嫌沉,恨不得让辛望带走,可辛望真说带走了,她又不舍得。
  辛望的往上爬旅程就此打住了。
  他一直以来都在往上爬,从私生子到少爷陪读,后来成辛家正经的少爷,然后又是千金家的上门女婿。如今辞职离婚一身轻松,竟然无所适从。
  说来一开始他陪周珩,只是希望在家里下午茶的时候自己想吃的点心可以要第二块,后来早就可以一个人吃下午茶,却想不起来当时喜欢的口味。他人生的任务书上每页都写了周珩,如果选择只看自己,竟然一片空白。
  他离开和千金的婚房,也不太想住跟周珩约会时的房子,于是找了家酒店。
  躺了一个月,他开始整理自己过去的东西,翻到之前的随笔纪录说想去山脚下种花,感觉很像看了什么电影或者纪录片的一时冲动,但也算一个可以出发的目的地。
  他住到民宿的隔天,信就送过来,辛望也不意外周珩时刻都能有自己的地址,没有扔掉,在晚上睡前拆开了。信件有一点厚,拆开看,字其实不多,周珩抱怨了几句他走之前和千金的孩子告别都没跟他告别,剩下一沓纸则是他自己的体检报告,显示最近的健康指数。
  辛望每次大概记起是周珩体检的日子,就自然会有纸质报告寄过来。不需要他回信,里面附带几句周珩留下的话,说自己最近在忙什么,又问候小望在外面玩得开不开心,落款画一个简笔画的脸,开心的时候是笑脸,说想他的时候是哭脸。
  立秋的时候周珩留言庄园里的树莓都熟了,虽然外面也能买到,但小望该吃自己家的,给他寄一些过去。辛望才在超市买过,又收了一箱,好在每天都吃他也不会吃腻,就也接受了。读书的时候旁边有家树莓纸杯蛋糕很好吃,周珩却不常买给他,说总吃的话他买回来就没惊喜。辛望就没有自己多买,但其实他吃不腻。
  周珩打电话过来,问他树莓有没有坏,他说没有,就挂掉了。
  由于不太确定自己的喜好,辛望就所有娱乐都掺一脚。他跟着画了唐卡,捏了泥塑,烧了陶瓷,去了教堂唱诗班,虽然不跑调但也没有唱得很好听。第一次蹦极,他没有觉得害怕,飞速下坠的时候耳边只能听到风声,世界颠三倒四,他想周珩应该一辈子也体验不了这种活动了,周珩去游乐园的话只能坐旋转木马和摩天轮。
  在这种时候想到周珩,辛望觉得自己没救了,蹦极绳的弹性拉着他上上下下,他好像被吓哭了,不断掉眼泪。
  晚上回到住宿地,周珩电话里说千金的宝宝都会走路了,小孩子怎么长那么快,辛望附和着说是呀是呀,两个人聊了一些没营养的话题。
  辛望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接到周珩的电话,他们从前打电话的次数不多,因为从未分开到需要电话联系的范围。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他觉得恶心,接起来又觉得还好,听见周珩的声音有一种生活如常的错觉,明明他讲话语调总是轻浮的甜蜜,却没法很干脆的听一半就挂掉。
  也许是这么多年驯化了辛望,让他对周珩的任何行为都有十足耐心,和他聊天会平静,和他接吻会习惯,和他睡觉会安稳。
  中秋的时候周珩说想来见他,辛望回信拒绝了,回来开门还是看见人坐在那里,穿得人模狗样,没有什么风尘仆仆的狼狈样子。
  “我没收到你拒绝的信就出发了,”周珩说,“小望,中秋快乐吗?”
  见到你一点也不快乐,辛望要这么说,怕周珩心律不齐。周珩老是听不懂人话,先天缺失一些道德感,后天教他教得很费时,辛望要说滚蛋,周珩应该会听懂。
  话到嘴边了又说不出口。
  他见到周珩都不知道脸上该是什么表情,是哭啊还是笑啊,上一次周珩寄信的落款是哭脸,怎么没见他哭丧着脸来呢?
  “好想你。”周珩总在他僵住的时候动手动脚,这个时候抱他他又没法拒绝,于是十分生气,自己到底是逃跑还是想自由,气自己听他喊“小望宝贝”就想哭,很没出息,不够洒脱。
  民宿老板自己炒了菜,请住客们一起吃,周珩和他坐并排,辛望不想跟他说话,于是埋头苦吃,搞得很撑。
  “小望,”周珩笑起来,好像他们没有任何纠葛,伸手放在他小腹上,“肚子都鼓起来了。”
  辛望说你走吧,周珩安静了几秒,说好了好了马上走。“对不起,我就是很想你,你见到我不开心我也还是来了。”他总说这种无赖又无辜的话。
  周珩走了辛望又看他上次寄回来的体检报告,他又不是医生,其实数据指标什么的看不懂,只能读结论,读着读着也晕字了,拿着纸就睡着了。
  冬天的时候他回到跳过舞会的母校,比国内要暖和很多。辛望以为自己会有心理阴影,再也不想回到这里,实际上却时时梦到读书的场景。棕榈树四季不凋零,没有落叶,走在大道上也仍有刺目的阳光,天蓝得失真。
  难道这里没有过暴雪吗,辛望站在这里,又只记得自己总在下课时来拍日落。
  那个时候应该有许多烦恼吧,明明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忘记,可时间冲洗几年,疼痛就被淡忘了。是人都学不会长记性,还是辛望学不会呢?
  第11章 完
  在拜访完几位当时的同学以后,辛望住到了旧金山沿海的一家旅店,每晚都可以过去吹海风。其实是周珩比较去海边,他觉得大海很神秘,相比之下又那么渺小,小小的人类走进海里很容易就消失掉。辛望当时打趣他要不要海葬,他可以帮他准备后事,周珩说不要。
  “我们两个一定是一起死的,你怎么帮我准备后事呢?”周珩笑着说,“我们拜托给其他人吧。”
  辛望当时听了感觉凉飕飕的,又觉得自己很倒霉,周珩肯定短命,他居然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傍晚辛望被隔壁住宿的旅客吵醒了,是一个女孩在打电话,带有浓厚的伦敦口音,哭得很难过。他睡前的音乐还没停,音量不高,把女孩的哭泣声烘托得一清二楚。一些“婚礼取消”“我恨你”的关键词出现,又被更多的脏话淹没。辛望的耳机被偷了,他只能听着。
  他听着这些话都觉得口渴,于是去倒水,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水杯始终盛不满水。辛望渴得要死,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差一点,于是膝盖一软跪坐在地板上。
  没有眼泪,不是难过,只是失去力气,需要模糊地试探“痛”与“活”的边界。辛望一点儿也不想死的,他被周珩拉着说要一起死的时候,还在想那也活太短了,好吃亏。要怪周珩吗?一切都怪给他好像会轻松一点,可怪或不怪,辛望都觉得自己犯贱的成份多一点。
  毕竟只要不爱周珩不就好了吗?他到底怎么爱上的,怎么就自然而然地想跟他一起去死呢?
  好像是第三天,门铃在响。第一次他没动,门铃就响了第二次、第三次,最后被房卡刷开了。
  周珩把他抱起来,问他:“宝贝,你有没有吃药?”
  辛望没回答,周珩也不敢随便给他吃,就抱着他在床上坐着。天亮的时候周珩睡着了,辛望解开他的外套放到一边,不想他发现衣服湿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