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确信alpha不敢拿他怎么样,宋景邻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然后有恃无恐地对上alpha的眼睛:
“你被我甩了。”
“跟你这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一样,”宋景邻脑子一转,又想到了一个逼alpha结婚,给孩子上户口的新招:“我现在是一个‘坚定’的单身主义者,我不想要伴侣,不想谈恋爱了,所以我们分手吧,你被我甩了。”
沈一潇确信beta每句话都是奔着气死自己去的。
然而,他无可奈何,束手无策,只能气得牙痒痒。
再怎么生气,他都舍不得对宋景邻说一句重话,更遑论动手,他只敢用稍快一些的节奏略施惩戒,而现在宋景邻怀孕了,他真的无计可施了。
第56章 落跑的人妻beta7
"别跟我闹分手......"
沈一潇将涌到唇边的怒意压了压。他伸手拽住宋景邻的衣角, 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执拗。
“要吵也改天再吵。”他逐渐放软了声调,“等我哥把家里的事处理完, 你还得跟我回家吃年夜饭。”
“不去。”
宋景邻猛地抽回手, 动作干脆得近乎决绝。他向后一仰, 整个人倒进病床里, 扯过被子往头上一蒙, 声音闷闷地透出来, 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屏障:
“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被褥下,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被角, 嗓音却冷硬得像块冰,带着几分任性的意味:
“所以,我不去。”
见状, 沈一潇深吸一口气, 平复了下心情,然后他弯下腰凑近闹脾气的beta, 低声:“算我求你了, 今天我们不吵架, 好吗?”
“不是我一定要在今天跟你吵架, ”宋景邻躺在床上,抚着小腹:“我已经决定要这个孩子了, 孩子的户口问题迟早都是要解决的。今天不能解决,明天也不能解决的话……一天天下去, 就要拖到我快生了。”
“可是, ”alpha的声音隔着一层薄被传来,“我不是一早就跟你说了,我是不可能踏入婚姻的。”
“你结不结婚是你的自由, 我确实无权干涉,”宋景邻思路清晰,目标明确,“但是你也没有权利干涉我跟别人结婚给孩子上户口的自由。要么,你跟我结,要么,别人跟我结。总之,我的孩子一定要记在我的名下。并且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补偿。”
他的话音落下后,空气骤然凝固。
对面的alpha很长时间内没有接话,没有出声,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衬得室内的寂静愈发沉重。宋景邻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可最终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气,连叹息都算不上。
这一刻,沉默像一堵透明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看得见,穿不过。
漫长的沉默之后,沈一潇终于开口,却是转移话题,避而不谈:
“你饿吗?我去买点东西给你吃吧。”
沈一潇推开病房的门,走廊的冷光衬得他脸色一片阴霾似的消沉。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随即靠在走廊冰凉的墙面上,然后接听电话——
"喂,爸。"
他的声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沈瑛的声音温和地传来,带着年节特有的暖意:
"一潇,你哥这边已经把事情都解决了。"他语调轻快,全然不知电话这头的暗涌,"小宋既然已经没事了,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回家吃年夜饭呢?"
沈一潇的指尖在玻璃上无意识地划着,目光落往窗外籁籁落下的雪上。他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耳膜里鼓动,一声比一声沉重。
沈一潇支支吾吾:“我,我们……今天晚上可能回不去了。”
沈瑛疑惑:“为什么?”
"爸,刚才在电话里没跟你说......"沈一潇深吸一口气,消毒水的气味猛地灌入肺腑,"景邻他之所以会晕倒,是因为他......怀孕了。"
“怀,怀,怀……”也许是震惊beta跟自己儿子在一起小半年就能怀孕这件事,后面的“孕”字仿佛在沈瑛舌尖打了个转儿,才勉强脱口而出:“怀孕了,这是喜事啊……嗯,难不成岀了什么状况,所以你们才不能回来吃饭吗。”
“嗯,”沈一潇顿了一下,无可奈何地跟沈瑛诉说:“在景邻他刚决定要这个孩子没几分钟后,我们两个就因为孩子户口问题吵起来了。”
“我不想结婚要把孩子记在哥哥嫂子名下,并承诺会给补偿,但是,他坚持要把孩子记在自己名下,我们两个都坚持自己的想法,意见不一,所以……就这样了。”
“这样,”沈瑛默默听着,然后他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再度开口,“一潇,我知道……我和顾铭文曾经扭曲疯狂的婚姻模式,和我自身惨痛的离婚下场给幼年的你和少年的你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导致你极度恐婚。”
“但是,”沈瑛话锋一转,“你要知道,你是alpha,还是信息素等级,身体素质,体能条件……占尽优势的s级alpha,而小宋只是一个生育能力处于劣势地位的beta。有一个孩子对小宋的意义和对你的意义是不一样的,更别说小宋那孩子他现在没什么家人陪在身边。”
“如果你能跨越心里的那道障碍的话,那样自然是最好的。”
“爸,”沈一潇目光怆然地望向窗外的雪,那白茫茫的一片,“我都知道,我也想过……但是,我很怕……”在沈瑛面前,沈一潇才坦然面对自己的怯弱,胆小,“很害怕会失去宋景邻。”
关于他为什么会那么恐惧婚姻——
现在的他恨透了,恨死了顾铭文,不是因为顾铭文一开始就是一个人渣,而是因为顾铭文一开始也是一个好父亲。
顾铭文和沈瑛一样是名校毕业的法学高材生,是国内律师行业里初出茅庐,小有名气的律师,在最爱沈瑛的时候,出身贫寒的他甘愿当沈家的上门夫婿,甘愿牺牲个人事业去当家庭主夫,照顾孩子,让沈瑛沒有任何后顾之忧的拼事业。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他们的爱情结晶,随沈瑛姓,也就是沈一潇的大哥沈承情。承情,领受情谊,请求关照。这个名字也是两人爱情的见证。
当他们的婚姻就这样度过了第一个十年,沈一潇出生后,一切就开始变了。
一直在待在家里照顾家庭的顾铭文在沈一潇上幼儿园后开始继续律师事业,但是他落后了十几年的时间,个人知识储备和专业技能的退化,以及这段时间内社会和律师行业的变化……种种因素,让他接连受挫。而这十年的时间,沈瑛早就成为了十分有名的律师,还有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
两人开始频频因为一些家庭琐事吵架,后来逐渐升级为动手。最开始是顾铭文想离婚,但是沈瑛不愿意,想挽回。后来是顾铭文岀轨养小三,动不动就家暴,沈瑛想离婚了,顾铭文却不愿意了,他想沈瑛继续花钱养着他。因为他没钱没事业,离婚后两个孩子也不会判给他,沈瑛也不会再给他钱用,一旦离婚,他便真的一无所有了。
顾铭文家暴最严重的一回,他拿着菜刀砍了沈瑛好几刀,沈瑛拿水果刀捅穿了他的腹部,两个人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时候,是上小学放学回家的沈一潇打的急救电话,报的警。再后来,顾铭文最恨沈瑛的时候,盗用沈瑛身份证贷款借钱跑路国外……最后被沈一潇亲手送进监狱,这段婚姻终于彻底结束了。
顾铭文为什么忽然就不爱沈瑛了,为什么忽然就不爱他和他大哥,不爱这个家了——如果一定要找个理由,沈一潇只能怪罪婚姻。
都怪婚姻,让爱一个人,恨一个人,走向一个人,离开一个人都变得如此曲折,艰难。
……
“爸,你知道吗……”
“有了真心喜欢的人,并没有减轻我对婚姻的恐惧……反而让我更加害怕了,害怕有一天他忽然就不爱我了,我也忽然不爱他了。”
原来,爱也会让人从曲折走向更曲折。
——
宋景邻盯着天花板,视线却突然洇开一片模糊的光晕。消毒水的气味里,忽然混进了一丝记忆中的腊香——那是多年前他和宋鹭过年时,厨房飘来的红烧腊肠的香气。
宋鹭每年过年的时候都喜欢做一大桌子的菜,哪怕只是两个人的新年。宋鹭总爱把压岁钱偷偷摸摸放在他的枕头下面,就一直一样从他一岁放到了他十七岁。宋鹭去世的时候,宋景邻记得他的手脚冰凉得热水袋都捂不热,以及玻璃窗上的冰花慢慢融化成蜿蜒的泪痕。
而现在,病房旁边的空调的出风口正发出轻微的嗡鸣。他无意识地抚上小腹,那里还感受不到新生命的悸动,却先泛起一阵酸涩的钝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