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外忽然传来医生或者护士推车的轮毂声,像极了过去除夕夜十二点,远处准时响起的、稀稀落落的鞭炮。
就在宋景邻再次看着玻璃窗上的冰花慢慢融化时,门锁"咔嗒"轻响的瞬间,宋景邻慌忙抬手,手背在眼下匆匆一抹。
走廊的冷光斜切进来,高大的alpha提着八个保温食盒从外面进来。沈一潇用脚推开门,又用脚关上门,然后向病床边走去。
当他的视线无意间掠过病床上,苍白的被单间,beta的眼尾泛着薄红时,他默默地把食盒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和椅子上,然后又默默地把病桌上的折叠桌撑开,把热气腾腾的菜,汤,饺子,米饭放在桌子上。
沈一潇的脚步声停在病床前,于是一大片阴影无声地笼罩下来。他伸手握住宋景邻下意识躲闪的手腕,然后开口:
"这怎么说也是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沈一潇的声音很轻,却仿佛让窗外的雪都静谧了许多。
一家三口。
这个词语在宋景邻胸腔里撞出沉闷的回响。没有户口本的证明,没有法律承认的纽带……也算是一家三口吗。
他别过脸去,却在起身时下意识护住了小腹。
明明就是铁打的一家两口,如果要成为一家三口,那必须看alpha的表现。
第57章 落跑的人妻beta8
除夕夜的医院病房里, 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宋景邻躺在病床上辗转难眠。一旁折叠床上alpha均匀的呼吸声,像把钝锯似的一下下锉着他紧绷的神经。
手机屏幕亮起, 一小片蓝光蓦地现身在黑暗中。怎么也睡不着的他从被窝中伸出胳膊, 从柜子上拿过手机举到面前——
于小霜:小宋, 新年快乐~~[笑脸, 烟花]
小霜哥跟嫂子现在应该在m国的海岸沙滩上惬意地享受阳光, 享受假期吧。
宋景邻想象着于小霜坐在躺椅上, 戴着墨镜跟他发消息时手指在屏幕上跳跃的样子。然后, 他盯着那个烟花表情看了一会儿, 试探性地回了一句:
[小霜哥,新年快乐。]
果然,远在异国他乡的beta很快关切地问他:
[这么晚了, 怎么还没入睡呢。]
黑暗中, 冰凉的手机在他手里逐渐发烫:
[没别的事情,小霜哥, 就是我的感情生活又出状况了, 睡不着, 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天性八卦, 热心好奇的beta立即问他:
[什么状况?前几天你不是还跟我吐槽热恋期的alpha一天到晚都黏黏糊糊的么?]
于是,宋景邻犹豫地托岀实情:“……就是我怀孕了。”
于小霜立即:“……恭喜你。但这不是喜事吗?”
“这恰恰就是问题所在, ”宋景邻指法飞快地打字:“沈一潇他是不婚主义者,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 甚至我跟他闹分手, 他都不愿意为了解决这个孩子的户口问题而跟我扯结婚证。而我呢,自然是希望我的孩子记在我的名下。”
彼时,昏暗的病房内忽然传来一声轻叹, 宋景邻无奈地继续跟于小霜倒苦水:
“但是沈一潇他肯定不愿意我跟别人结婚,哪怕只是扯个结婚证,再扯个离婚证……只能想办法逼他一把了。小霜哥,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这样,”天生鬼才的于小霜立马想到了主意,“你趁着沈一潇不注意的时候,买张飞机票飞到我这里来,然后不接他的电话也不理会他的消息,就告诉他,他不愿意当孩子亲爹有的是帅哥alpha愿意当这个孩子的亲爹。”
宋景邻直接看傻了,连忙追问于小霜:“然后呢?”
“如果他真的爱你,想对你和孩子负责的话,一定会为了你和孩子妥协的。”于小霜耐心地解释:“他会想方设法地找到你,然后生怕你跟的alpha跑了似的,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跟你结婚,领证。最后,事情就这样完美解决了。”
宋景邻蜷在床沿,指尖悬在荧荧发亮的屏幕上。他侧过脸,目光落在一旁,alpha的轮廓在夜色里起伏,呼吸声绵长而安稳,枕边还漫着淡淡的白兰地信息素。
对话框里的光标跳了又跳,映得他眼底忽明忽暗:
“如果他还是不愿意呢?”
“那就跟他彻底断了,”于小霜恼火地捧着手机直接语音转文字,“老婆孩子都不要,这种渣男alpha还留恋什么?甩了!下一个更高更帅更听话!到时候,小宋你不仅年轻漂亮,还有钱有娃……人生简直圆满了,不仅可以尽情地享受单身的自由,还可以在无聊的时候享受恋爱的乐趣。”
宋景邻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心里像坠了块浸透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往下坠,却又悄无声息。
他左思右想,最后终于做出决定:
“是个好办法,我这就买飞去m国的机票。谢谢小霜哥。”
“你跟我说什么谢,”于小霜热心地:“咱们可是共富贵共患难的至交,兄弟,好朋友……买好了机票通知我一声,我去接机。等到了m国就把什么不婚主义,不愿意给孩子上户口的奇葩alpha忘了,一切等我带你在m国好好玩几天再说。”
宋景邻忍不住嘴角微扬:“好的,小霜哥。”
跟于小霜聊完,夜已深沉,窗外的天色开始泛出朦胧的青色,黎明将至。他握着手机,心里那股积压已久的郁结,不知何时已悄然消散,像被夜风轻轻拂去的薄雾,整个人都轻快了起来。
他放下手机重新躺下,又侧过身,将半张脸埋进枕头里,很快便进入梦乡。
天亮了。
雪不知何时停了,窗外一片寂静的白,阳光透过薄云洒进来,在病房的地板上投下浅淡的光痕。沈一潇从折叠床上醒来,脖颈微微发僵,后背还残留着金属支架硌出的钝痛。他缓缓坐起身,手指按了按太阳穴,视线有些模糊地聚焦。
沈一潇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刺眼的光让他眯了眯眼——已经八点半了。
他搓了搓脸,然后向一旁熟睡的beta望去。
宋景邻睡相很静,连呼吸都轻,只有胸口极缓地起伏着。墨发散在枕上,衬得肤色愈发白净,却比窗外的雪多了一层柔暖的光晕。
沈一潇站在床边,伸手动作极轻地将被子往上提了提,然后他收回手,喉咙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并向门外走去。
然而,等他提着从医院食堂买回的粥和包子回到病房,病床上却空荡荡的一片。被子掀开一角,皱褶凌乱地堆着,像是被人匆忙掀开又随手丢下。枕头上还留着浅浅的凹痕,几根墨发缠在纯白的枕套上,在晨光里泛着细微的光泽。
他愣了两秒,塑料袋从指间滑落,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衣柜门大敞着,衣架空空荡荡地晃。床头柜上——手机、钱包、外套,全都不见了。
沈一潇赶紧摸出手机拨号,然而第一遍却是机械女声用四种语言重复着"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盯着病床尾挂着的病历卡,宋景邻的名字还印在上面,黑体字刺眼得很。
他不信邪地又打了一次电话,这次宋景邻终于接听了:
“喂,你去哪儿了……”沈一潇焦灼的话音未落,电话那头beta平静理性的声音便响起:
“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我想我们还是暂时分开比较好。”
beta说完这句话后便挂断了电话。
电话另一头,宋景邻坐在出租车后座,车窗半降,冷风裹挟着街边的喧嚣灌进来,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
他低头看着暗下去的屏幕,指尖在挂断键上停留了一瞬,像是犹豫要不要再拨回去,最终只是将手机关机,并缓缓塞回大衣口袋。
他让司机在清大附近的超市停下,买了些生活用品和一些蔬菜水果,面条盐油后,他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又回到了到了他大学时期全款买下的那个公寓。
公寓已经重新打扫了一遍,空调也换了新的,宋景邻从前的大部分衣服和物品也都在里面。
就在他把厨房的锅碗瓢盆以及餐具清洗一遍,开始起锅烧油做饭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然后门铃响了一次又一次,一次比一次急促,有力……他终于按捺不住,匆忙地往锅里扔了一大袋细面,盖上锅盖后,便从厨房走到客厅玄关的门前。
门外的alpha依然固执地按着门铃,直到门内的beta淡定的声音传来:
“别再按了,我听见了。”
沈一潇抬眼扫向门眼,目光里带着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