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念安像是被触及了伤心事,眼泪直在眼眶边打转,他走近一步。
“丢下你,我每一天都在后悔。”
“草。”司北的小相机晃了晃:“你怎么不按照套路出牌。”
“我怎么不按照……”
“我没让你说这句。”司北又再次拿稳镜头,白念安的脸距离他又近了些,隔着镜头与他对视。
司北的心跳骤然加快,他声音都在发颤:“说你,你——你再也不会放弃我。”
“再也不会了。”
司北索性把自己想听的一股脑全部说了出来:“说你再也不会玩弄我了。”
“我再也不会玩弄你了。”
“最后一句,说你再也不会忘了我。”
“不会再忘记你……”白念安忽然痴痴傻乐呵:“你怎么那么多不会啊。”
夜风轻徐而过,取景器滤镜下的白念安朦胧一片,仿佛一场触不可及的梦,司北一而再,再而三发确认,也无法安心。
司北紧皱着眉,深呼吸,镜头再一次对准了白念安,:“白念安,如果你没有玩弄我的话,就把刚刚的那些话全部再说一次。”
“我不会再骗你。”
“不会再放弃你。”
一步一句,那双眼距离镜头也越来越近,明亮的黑眸闪烁着水光,几乎要将司北溺毙其中,他的声音也逐渐放轻:“丢下你,我很后悔。”
镜头开始有些抖动,比白念安声音更大的是司北极快加剧的心跳声。
定格在此刻,取景器中几乎被白念安的整张脸占据,那人对着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认真的保证:“我不会再玩弄你了。”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司北呆愣在原地,他的相机被白念安拿了下去,他猝不及防:“你还忘了一句——”
“我爱你。”
“唔。”司北被白念安强吻了,镜头乱七八糟的摇晃了好多下后,足足持续了一分多钟。
他气喘吁吁,大脑一片宕机但没忘了威胁人,树立起自己的尖刺:“你这次要是敢出尔反尔,我真的会恨死你,我真的会报复你,我不会咽下这口气的。”
白念安太久没有回应了,镜头一转,居然睡着了,只是很生硬的倚靠在司北的怀里居然就这么睡着了?嘴里还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他凑近。
“和以前一样缠着我,求你。”
这是白念安堂而皇之的私心,蛮不讲理又毫无逻辑可言,可慷慨的信徒还是开口应允,千千万万次。
“好。”
陆陆续续拍摄到了酒店,再到床上,最后对准了白念安的脸,他忽地蹙起眉头想要关闭视频,却发现已经到了最后一秒。
哔——
视频结束了。
第75章 一子慢
太晚了。
这是白念安看完视频后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他的亏欠又添一笔,却从未对司北说出口一句对不起。
不知道司北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和他结婚,喝醉后的一句句承诺和现实割裂, 承诺出去的白念安一件都没做到。
那些偶尔失落的眼神, 突发问出口的问题,一次次无厘头的忍让在白念安的脑海中闪回,回忆在此刻都连成线, 未来得及抚平的伤疤结了痂,他想去抚平却太晚了。
白念安窝在椅子里,单薄的身体蜷缩在旁,如一只被掏干了躯干的虾壳,他捂住眼睛, 偌大的房间里响起压抑着的哽咽。
“对不起。”
他对着空气说话, 如鲠在喉, 数不清道不明的歉疚迸发出来,哭声跟着透明的胃酸一起呕吐了出来。
他又说:“对不起……”
白念安不小心跌倒在了地上, 密密麻麻的痛感叠加在一起, 变成千疮百孔的危楼, 在他绝望的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痛苦可能还不足司北的百分之一是,这栋楼顷刻崩塌。
他撕心裂肺, 一个一个字追悔莫及。“对不起。”
再没有人会应答白念安的话。
他们结束了。
已经结束了。
-
白念安又梦见那个小孩了。
简陋的院落内铺满了红毯,几行企业家排排坐,站在两旁的记者高举着摄像头对准着每一个人,白祥君扯了下他的衣角。
问:“药吃过了吗?”
“吃过了。”这时的白念安正在服用治疗ptsd的药物, 依赖疗愈脑部创伤。
白祥君又小声告诫:“面对镜头要保持微笑。”
“好的母亲。”
身后闹哄哄一片,白祥君再次转回了头,她不耐的蹙紧眉头:“白念安, 直播现场你不要给我丢人。”
白念安还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的衣角被紧紧攥住,随之那个女人也朝他递来了冰冷的目光。
他如履薄冰,生怕做错了某个抉择便会成为白祥君的弃子。
白念安转过身,那个小孩泪流满面却看不清脸,死死拽着他的衣角歇斯底里的质问,一句句字字泣血。
“骗子!”
“你为什么不要我?”
“你为什么忘了我?”
“为什么要说不认识我?”
“你不是说要养我一辈子吗?”
“我恨你。”
“我恨你!”
“对不起……”白念安呢喃,他想冲破人群的阻拦抓住小孩的手却愈来愈远。
“对不起。”
“对不起!”
强烈的耳鸣钻进白念安的脑仁,他被生拉硬拽拖出了淌着痛苦的河流。
梦醒了。
白念安睁开眼,刺鼻的消杀味涌入了他的鼻腔。
他呆愣楞的环绕一圈,问:“这是哪里?”
“白总。”
“我们在医院。”
宁岩快步走到了床边,面露忧色:“你没事吧?头还疼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倒了杯温水递过来:“现在还想吐吗?”
白念安看了眼自己正在输液的胳膊,他摇摇头:“我没事。”
“你怎么给我送医院了?”
明明他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宁岩蹙起眉头:“早上想向您汇报下调查的事,发现您晕倒在书房后就先带m来医院了,不过全身检查报告要过阵子才出来。”
“还做了全身检查?”白念安嗤笑了声,原来他已经昏死到这种地步了吗?倒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个老实男人挽起个笑:“白总您今天就好好休息吧,我刚刚也通知白夫人了,她一会就到。”
……?
白念安一僵,仰起头确认自己没听错,但还是又问一遍:“你说你叫了谁来?”
“白、白夫人啊……”宁岩脸上的笑一僵。
“我晕倒了你叫她干什么?”白念安真想打开宁岩的脑子里看看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宁岩家庭观念很重,即使妻子早逝,可还是秉持着传统观念:“可是司先生也不来,人生病了总得要家里人陪着吧……”
白念安彻底僵住了,他迟疑的转过头:“你还给他说了?”
宁岩目移到别处,冷汗从额角滴落下:“我……我以为您和司先生,和、和好了。”
“滚出去!”
白念安很少对宁岩发火,他自暴自弃似的朝着男人身上丢了个枕头,不痛不痒,因为他实在是没什么力气。
“白夫人?”宁岩朝着女人鞠了一躬:“我先出去,你们先聊。”
白念安身子一僵,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女人,扬起笑对宁岩点了下头:“辛苦你照顾念安了,小宁。”
宁岩又朝着白念安鞠了一躬:“对不起白总,是我做事没有考量!”
随即病房的门被轻关上,白念安明白自己不应该期许着什么,可这也确实是第一次白祥君在他生病时来看望。
“母亲……”他扬起眼。
“啪!”
白念安的头偏了过去,左脸赫然出现一个红印,他的输液管也被打飞出去。
随后一沓照片和文书全部砸在了那具单薄的身体上,锋利的边缘划破了白念安的自尊,血流不止。
“你居然和一个男人结婚?还已经结了近三个月?!”
白祥君指着那些照片,手都在打颤:“你知不知道那些媒体早就盯上你了!今天拿着照片找我的时候我都觉得我老脸丢尽了!”
又是一沓照片拍在了白念安身上:“要不是花钱压下去了,今天你的这些照片就要传遍市内!”
“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我白祥君的儿子是个同性恋!”
白念安平静的扫视过每一张照片,也只不过是偶尔一起下楼遛狗,一起坐车的照片而已,谈不上多亲密。
但白祥君疑心一向很重,顺藤摸瓜发现他在国外已经公证结了婚的事情,对于她简直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