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念安看向那个偷偷藏在男人身后的女孩:“这是你女儿?”
那个叫芊芊的女孩儿很认生,立马钻进病房躲了起来。
郑业强叹了口气,歉疚的笑笑:“不好意思啊,她以前不这样的。”
他坐在相离白念安一个空位的椅子上,从口袋里掏出了个被塑料袋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着的不明物,在白念安面前晃了晃:“吃点吗?”
见白念安不搭茬,他自顾自的啃起了自己的窝窝头。
看着那扇半掩着的门,他问:“你女儿现在病情怎么样?稳定了吗?”
“才做完手术,需要观察很长一段时间才行。”
男人的声音很平静,不知道已经分崩离析多少次才获得了这样的语气。
他又怕白念安误会似的,摆了摆手:“你可别多想,我只是憋闷的很想找个人说话,身边已经没人愿意和我联系了。”
“我没有……”白念安蹙起眉。
男人扬起笑,他挺着胸膛:“不过我也没有继续讹人了,你说得对,如果我女儿知道了她的手术费是那么来的,心里也会不好受。”
白念安垂下眼,没有说话。
沉默半晌,他忽然问:“她刚刚怎么不认识你?”
郑业强一脸呆愣,随即他别开头望向别的地方,又咬了口窝窝头,口齿不清的说道:“手术后遗症,她会反反复复的忘记一些事情。”
听到这话白念安瞬间僵住,他偏移过脑袋,死死盯着男人的那张脸。
执着的寻求个答案:“被忘记……痛苦吗?”
“嗯?”郑业强有些懵,他收拾好吃空了的塑料袋放进包里:“这有什么好痛苦的。”
“她只要活着,忘记我几千几万次都可以,只要我活一天,我就能告诉她一次,我爱她。”
白念安深吸的那一口气都在发抖:“可是我答应过一个人,我答应过不会再忘记他了。”
他摇头:“我不想再食言了。”
要他又一次冒着风险把司北留在过去,白念安做不到。
郑业强看了眼白念安半露出的病号服,他咧开嘴笑笑:“你生病了吧?”
“嗯。”
他站起身,朝着病房门里望了眼,确定郑芊芊睡下后,郑业强忽然挠挠头袒露了实话。
“其实我那天大暴雨非要上去高空作业,其实是想走意外赔偿,这样我女儿的手术费就齐了。”
白念安的眼颤了颤,他面无表情:“我知道。”
“你知道啊。”郑业强更害臊了,他讪笑道:“不过也谢谢你拦下我了,不然我女儿失忆了连个告诉她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爱她的人都没有。”
白念安愣了一愣,他语塞住。
郑业强那风吹日晒过的糙脸硬是露出了几分不自然:“所以……不要死,死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连别人表达爱的资格也会夺走。”
男人可能是第一次说这么文绉绉的话,他转头就走,白念安却把他叫住。
“等一下。”
白念安紧紧揪着自己的外套,那上面还沾有司北的气息。
他拧着眉头,极其不自然磕磕绊绊的开口:“之前对你说了、说了不太好的话,对不起。”
郑业强爽朗的咧开嘴笑了出来:“没事啊,你不是也给了我一份薪水是市场三倍的工作吗?其实我知道的。”
不是让人悄悄瞒住了吗?
白念安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他一言不发的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走的极快,还顺了拐。
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把那个大嘴巴从公司里揪出来。
走廊尽头,司北正在等着白念安。
忽然,他的腰身被紧紧圈住,瘦成一条小咸鱼的白念安贴着他,声音弱弱小小的:“你要是敢趁着我忘掉你去和别人好,我就打死你。”
司北一直紧绷着的身体这才松弛了下来,他轻叹了口气,很无奈的敲了下白念安的头:“你要是敢忘了我之后去和别的男女人餐厅约会,我就把你的深情告白传到网上去。”
他刮了下白念安的鼻梁骨:“让你丢人丢大发。”
“你又威胁我?”
司北嗤笑出声,他得意洋洋:“我要是没点这手段,怎么能让你和我结婚?”
白念安也不气恼,他扬起笑:“那就算你手段高明咯。”
“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司北有些好奇,白念安只是一个人静了不到一个小时而已。
那人仰起头,澄亮的一双眼里蓄着泪水,冷冷哼了声儿。
“等我手术结束后再告诉你。”
司北没有再接着追问了,他神情一晃而过的黯然。
在白念安独处的一个小时里,他在医生口中了解了mect电疗法,在过往几百上千的案例里,绝大多数病患都会忘记过去。
这个失忆或许是短暂的,或许会持续数几十年。
这个答案或许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
但还好,他们还有一辈子可耗。
司北弯起唇,紧紧将白念安搂入怀中:“好,都听你的。”
-
“ares最大股东白念安于今日暂时卸任,具体原因不明。”
“歌坛才子司北于今日发布休养公告,演唱会无限期拖后。”
一早上,连续报道出的两则爆炸性消息都没有惊扰此刻的平静。
司北坐在手术室外,高悬着的电视机并没有吸引他的注意,距离白念安进入手术室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
解离症状出现几乎毫无规律,为保护白念安人身安全只能尽快安排手术。
他的听力在此刻格外敏锐,可以听见隔着层墙的雨声以及手术台上鸣叫着的仪器声。
每落下一声,他的心脏便猛地抽动一下。
红灯转绿。
突然,司北什么都听不见了,负责白念安手术的专家出来对着他说了些什么,让他原地等待。
医生带着他去特定观察病房,那长廊太长。
走了多久,他不知道,
久远的像是将时间折回,他也能看见雨中躲避在流苏花树下的白念安,单挎着个书包,眉头一拧,把书包塞进司北怀里,怪罪他来找的太迟了。
下雨,街上没有多少人,他们被蒙在树荫里。
那双眼倒映着清透的绿影,自下而上的仰望着他,校服领口处的一角还被雨水浸透。
砰砰。
医生敲响了门。
洁白的房间被大片绿荫侵占着,雨水淅淅沥沥打着窗户,树影沉不住重,一晃,床上那人视线也跟着一动。
像个初生者,他打量起这个世界。
眼中消散了一直以来包裹着自己的锐气,浅色的病号服透着薄薄的层光,纯白无瑕。
直到司北捧着束白铃兰坐在床前,白念安的视线才一点一点挪回。
其实在进来之前司北就已经在医生口中得知了答案,白念安的手术干预很成功,也就是说——
“我爱你。”
白念安开口,双目澄亮,定定的看着他。
砰砰。
是心跳的声音。
那双灌满了绿影的眼实在美丽,司北被大骂一通也盯着没了神儿。
突然的凑近,他们各自想着上次的吻在哪里。
十七岁的白念安把手指比在了他的唇上,眉眼间生气盎然,轻轻的小哼一声。
“哪有你这样突然亲人的,一点缓冲都没有。”
砰砰。
司北圈住白念安的手腕骨,将那只纤细的手套在自己的脖颈上。
凑近显得冒犯,垂眼又尽显虔诚。
他说:“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吻你了。”
接下来是每日的天气晨报。
在开始之前,身着夏装的主持人赋加了些前缀。
“这场自三月底持续到七月初,长达三个月打破纪录了的倒春寒于今日结束。”
这场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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