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衡扁了扁嘴,哦了一声:“你看,我说过吧,等你再见到她,就会知道我让你一直恨她是为什么了。”
他又说了些请便、慢走的话,随即嘱咐陈冶秋记得带凤栖梧回来,毕竟他们夫妻不好长时间异地。
陈冶秋摔门而去。
他当然要报复她、愚弄她、伤害她,就像她对自己做的一样,让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所以,他回到湖南路,再去见她。
从车上下来,陈冶秋看到凤栖梧还是站在墙边,静静看着他。
前几天凤栖梧看陈冶秋,眼神总有些躲闪,她怕自己的眼睛泄露太多,被他发现了。但现在她有勇气盯着他看,肆无忌惮地看。
没有穿西装,只是衬衣,没有皮带,西裤的腰身剪裁得当,很服帖。
凤栖梧以前很喜欢把手放在他腰上,那时候陈冶秋抱着她亲吻,她的手就扶在他腰间,偶尔捏一下,陈冶秋觉得痒,就用力咬她。
陈冶秋走过来,站在她面前,大概是故意地,问她凤衡是不是把他回来的时间告诉过她,她是不是在等他。
凤栖梧说我只是下来买糖。
陈冶秋嗯了一声,更靠近了些,从兜儿里掏出一小纸袋子的糖,放进凤栖梧裙子的口袋里。
再走一步,靠得更近,头也更低了些。
凤栖梧口袋里沉甸甸的,她把手放到了他的腰上,隔着衬衣感受他身上的热度,比天气还热,烫手。
“喃喃。”陈冶秋轻轻开口。
凤栖梧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他的衣服,眼睛深深藏在眉骨之下,不愿抬头看他。
一年多了,再听他这么叫自己,心里像被捏紧、放开、揉皱。
上一次他这么叫她,她要他走,要他别犯贱。
现在他又这么叫她,她该做什么,才能弥补。
“喃喃。”陈冶秋又叫了她一声,声音比前些天缱绻又包藏祸心。
凤栖梧抬起头,还不及看他,唇就被咬住。
线路老化的路灯忽闪,一明一暗,明时,吻劈头盖脸,暗时,吻亦是如此。
凤栖梧的脸在灯光下明灭着,唇也妩媚,湿润着任陈冶秋吮吸、啃咬。
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渴望又情怯的念头,比让人无处躲藏的湿热空气还紧地包裹着他们,让每一次轻触、深尝都格外郑重。
稍稍分开些,陈冶秋的拇指碾过她的唇瓣,此时鲜红又饱满,沁足了水气,是被他蹂躏过的样子。
谁叫他是来报复她的呢,就该是这样。
二楼的窗子又不出意外地被推开,张老太太发着绿的眼睛看了过来,眯了眯,也不知是不是呸了一声,窗子又再关上。
凤栖梧无奈地抬头看了看微微发颤的窗户,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太太其实人不错。”她攀住陈冶秋的脖子,轻声对他说,“从这里往我家的弄堂没灯,她都看着我进家门,就是态度不怎么好。”
“那她刚才看什么?”陈冶秋也瞥了眼二楼。
“怕你是个坏人,把我骗了。”
“我骗你?”陈冶秋哼了一声。
凤栖梧笑了笑:“也是,一直都是我骗你。”
“现在还有什么骗我的吗?”他圈住凤栖梧,低声问道。
凤栖梧的睫毛扫过他的脸,在闪烁的灯光中看向他眸中的自己,她像是认真地想了起来。
最终,牙齿轻轻咬住陈冶秋的嘴唇,她有些含糊地呢喃着:“我一天都没有想起过你……”
舌尖探入,她尝到他口中苦涩。
陈冶秋喉结滚动,手用力按住她的背,将她揉进怀中。
“我也是。”
炽热呼吸随着缠在口中的发丝长驱直入,纠结着互相勾引的舌头。吻里带着发丝纤细的阻断,陈冶秋有些心烦。他发狠地想要咬断这些头发,过于鲁莽,咬疼了凤栖梧。
“你是不是恨我。”她轻轻推了推陈冶秋,笑道。
陈冶秋不说话,继续吻她,唇瓣碾转着路灯落下的光。
“……你……有没有恨过我?”凤栖梧问。
陈冶秋停下这个吻,深深看她,看得凤栖梧有些闪躲起来。
“恨过。”他叹了口气,抚着她耳朵的手微微渗着汗。
该怎么说出口呢。
他恨她,恨极了她,恨她说一点儿也不爱他。她骗他都行,但她说不爱他,不行。
“我……”凤栖梧没有一次这么直接地面对陈冶秋的沮丧,即使是在那个他们分开的晚上,她也没有认真看过陈冶秋的脸。
现在看着,他脸上的线条脆弱得让她心里发闷。
这次是真心的。
“不说了。”陈冶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耳垂,重新低下了头。
浑身上下的汗都流向彼此相贴的地方,是腿,是小腹,是手臂,是唇,是透过皮肤渗进去的五脏六腑。
陈冶秋咬住她唇轻扯着,她不可抑制地轻吟出声,转瞬又觉得羞赧,手在他脖子上用了力。
陈冶秋吃痛,报复着又重重咬了她的下巴,才从她身前退开。
“送你到楼下。”陈冶秋看向暗巷,抬了抬下巴。
凤栖梧一愣,扑扇着眼睛看向他。
分开一年,她确实摸不透陈冶秋的心思了,她以为他会留下的。
陈冶秋没说话,拉起她的手慢慢走着。
走到一个占地不大的老房子前,凤栖梧停了下来,有些犹豫地再次望向他。
“这儿?”陈冶秋问。
“嗯……”
“进去吧。”
“你……你不……”凤栖梧嗫嚅着勾了勾他的手指。
“明天再来看你。”
陈冶秋还是走了。
车启动,凤栖梧还站在门前。
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面,她又朝弄堂口看t了一眼,咬了咬牙,也转身走了。
/60%/
第156章 浪奔浪流(三)
闪烁的路灯在第二天就被修好了,但没有人来得及发现。
暴雨来袭,上海变得白森森,谁都无法抬头仰望。
车刚停下,雨点就砸在了玻璃上。凤栖梧看着窗外雨幕,皱着眉头,想起了西双版纳的骤雨。
或许又该回去看看了。
陈冶秋坐在她身边,看雨,也看她。
她应该又在想什么,又想起了谁,这不是坏事儿,谁都该有回忆,有放在心里的东西,只要她脸上像现在一样平静,就都不是坏事儿。
从餐厅回来互相纠缠了一路的手都泛着薄汗,现在被车外的湿度一洇,手更是覆着一层水,冰凉凉的。
他裹住凤栖梧的手,说该回去了。
是该回去了,不是别回去了,凤栖梧皱起了眉头。
“这么大的雨。”她转过脸,有些哀怨地看陈冶秋,“你要我怎么走?”
“车上有伞。”陈冶秋笑着指了指车门,“一会儿雨更大,真走不了了。”
“送送我?”凤栖梧问。
陈冶秋还是笑,却没说话。
凤栖梧叹了口气,说行,不劳烦陈四公子了,便推开了车门。
雨一下子潲进车里,立刻打湿了凤栖梧半边身子。
“脾气还是没改,一点儿不顺心就跑。”陈冶秋从另一侧推开车门,举着伞快步走到凤栖梧面前,朝她伸出手,“送你。”
凤栖梧瞪了他一眼,握住了他的手。
今天难得,走在有些积水的巷子里,俩人没有听到二楼窗户开了又关的声音,大概也是被雨势所迫,老太太无心给他们递上个白眼。
伞下的人相视一笑,脚步又都加快了些。
尽管路程不长,但雨实在太大,雨伞不顶用,凤栖梧和陈冶秋都淋得有些狼狈。
门廊下,陈冶秋擦掉凤栖梧脸上的雨水,又理了理她的头发,本想挪开手,却又实在有些舍不得指腹上滑腻的触感。
凤栖梧把脸往他的手心里又凑了凑,湿漉漉的眼睛里是湿漉漉的温柔缠绵。
“要走?”她问。
雨声太大,周围的声音几乎都被盖过了,但情人间的耳语,还是能被彼此轻易听见的。
“嗯。”
“这么走?”
“嗯。”这一声,轻过刚才。
“就这么走了?”
“……嗯。”又一声,是喉间发出的。
凤栖梧失望透顶,躲开陈冶秋的手,转身开了门。
手指勾在门把手上,缠缠绵绵的,最终一根一根划走,落寞非常,和凤栖梧进门前的那一眼一模一样。
运了运气,伞丢在门外,陈冶秋也跟了进来。
“你不是要走?”凤栖梧回头睨了他一眼,踢掉鞋子往屋里去。
光着脚踩在地上,拼花的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带着水的脚印,陈冶秋就跟着脚印走,到了二楼的浴室。
凤栖梧刚把热水打开,浴室里很快起了一层白雾,弥漫在镜子上,朦朦胧胧一片。
“出去,我要洗澡。”见陈冶秋站在门口,凤栖梧又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