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程开门,我是穆青。”
……
终于,她缓缓地打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真的是廉修!他的面容憔悴不堪,但依旧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穆青把廉修搀进房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对廉程说:“不许告诉周慕从……我知道他不在家。”
“廉程,廉程,你在听吗?”
廉程恍惚地点头,喃喃道:“我家有监控。”
穆青坦言:“处理过了,1点到3点没事,两个小时来得及处理伤口,你家浴室没监控吧。”
廉程机械地点头。
“你家有纱布碘附吗?如果没有,去楼下药店买,顺便买些外科手术用的缝合针线,最好用现金。还有,给我拿件周慕从的衣服,快点,别发呆。”
穆青着急地催促她。
“哦……”直到此刻,廉程才把廉修的样子看真切。
他穿了一件极不合身的褐色大衣,里面的白色衬衫血迹斑斑。
穆青脱掉他的衬衫,廉程才发现廉修背上布满了一道道血痕,翻着血肉。廉程看得头皮发麻,慌不择路地逃到卧室,大口喘着气,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她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惊喜,有恐惧,有疑惑,但更多的是牵挂。
穆青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堵她:“别问,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哥……”廉程哽咽,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再次汹涌,眼泪抑制不住。
廉修眼神疲惫:“我待一会儿就走,放心,我不会连累你和周慕从。”
“不行,你得休息,我们明天再走……”穆青看向廉程:“你拖着周慕从,最好拖到下午六点。六点之前我们会离开。”
“你们要去哪?”廉程忍不住问。
穆青冷着脸:“你不用知道。赶紧去买药。”
廉修勉强地撑起身子:“麻烦你了,廉程。”
廉程看着廉修的眼睛,眼泪还在不停地流着:“哥……你这么多年你都在哪?我和妈一直很想你……我以为你已经……”
穆青不耐烦:“廉程,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去买药。”
“穆青姐……”
“我是为你好,什么都别问,成吗?”
廉程一咬牙,转身出门,关上门,她听见穆青对廉修说:“……她将来还要和周慕从过日子,你什么都不能告诉她,对她说,等于害了她……我们压根不该来。”
夕阳西下,车内的光线也随着夕阳的西沉而变得柔和起来,透过车窗洒在座椅和仪表盘上,给整个车厢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色彩。
时间刚好到五点。
廉程抹干眼泪:“……接下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早上起来我把廉斯年送到张天来呢,然后去了西山艺术街区,把手机落在美甲店……我知道,你肯定会给赵晓棠打电话,发现我撒谎就回去找我……再去接廉斯年,应该能拖到六点。”
廉程越说声音越小,蚊子嗡嗡一样。
周慕从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一直玩魔方的廉斯年突然抬起头:“怪不得你早上不上我上厕所,原来咱家厕所还有人。”
谎言被拆穿,廉程窘迫,满脸通红。
周慕从拿出手机,问廉程:“你报警,还是我报警。”
廉程没由来的怯懦:“……你来吧。”
周慕从拨通了于行的电话……
廉斯年又被丢给了张天来照看,一大一小,四目相对。
张天来咬牙切齿:“你哥当初就应该让我去争你的抚养权,省得现在这么麻烦。”
廉斯年头都没抬:“我哥说你不配。”
张天来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有本事别来找我。”
廉斯年委屈巴巴:“我姐在厕所里藏了一个人,我姐夫要回去看看。”
张天来一下子来了兴致:“这么刺激!你姐藏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廉斯年茫然地摇头:“不知道。”
家里早已没了廉修的影子,只剩下换掉没有带走的血衬衫。
于行把衣服拿走,又提取了指纹,一直忙到夜里10点多才收队。
临走对廉程说:“今天太晚了,明早你去队里,再做一个详细的笔录。”
廉程点头。
夜深人静,两人坐在沙发上,相对无言。
周慕从叹口气:“说吧,我听着。”
廉程故作惊讶:“说什么,咱不去接廉斯年吗。”
她故意岔开话题,周慕从苦笑:“他今晚和张天来睡。你别岔开话题,其实,你也想到了,你既然不愿意说,那我来说。”
周慕从正色道:“廉修不是主动离开的。一个主动离开的人,会把现场收拾打扫干净。但是你看这里,换下衣服,带血的纱布……他走得很匆忙,非常匆忙。”
周慕从抬头,盯着廉程的眼睛:“为什么?因为,他极有可能是被胁迫离开的。”
第100章 ☆、100菩萨低眉金刚怒目
春日的夜晚带着凉意,风从窗缝里悄悄溜进来,带着小区里梧桐树的香气。
月光如水,洒在窗台上,把那盆二月兰的影子拉得很长。
廉程收回目光,喃喃地开口:“……他把我阳台上的另一盆二月兰拿走了。”
周慕从蹙眉:“……谁?”
廉程抬起头,正色道:“不知道,肯定不是我哥。”
事已至此,廉程也不隐瞒:“……他走得太匆忙了,手机充电器都没拿走。”
周慕从的目光落在茶几的白色充电器上。
廉程呢喃:“王知予肯定不是穆青杀的,但是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我也理不明白。先前我总觉得我哥不可能杀人,后来,我隐约觉得他没死,可真当他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
廉程声音喑哑:“……我居然害怕……如果我哥还活,那当初捞上来的尸体是谁?又是谁杀了瞿大同?如果是我哥杀的人,他为什么非要杀瞿大同……我真的想不明白。”
“你不是猜测过吗,死的是一个和廉传沛有血缘关系的人,是他另一个儿子。”
“我只是猜测,没有证据。”廉程把头埋得更低。
周慕从直起身子:“证据吗?很简单,找到廉修就行,两个廉修,一条腿受过伤,一个有心脏病,很好分辨。”
廉程沉默不语。她满脸疲惫,整个人窝在沙发里,蔫了吧唧的,了无生趣。
“……廉修身上什么气味?”周慕从直勾勾地盯着廉程,不放过她任何轻微的表情。
廉程似有触动,换了个姿势,抱臂垂头,目光不敢和周慕从对视:“……他……我太紧张了,没怎么注意。”
周慕从一眼就识破了她的谎话:“……两个廉修,气味应该不一样。你早就知道。不是吗?”
廉程默认。
周慕从觉得很累:“早点休息吧,明早还得去队里。”
廉程瞧着周慕从拿起外套,忙问:“这么晚了,你去呢?”
周慕从淡定地回答:“去队里。”
一个男人被人胁迫着从他家里走掉,还是死了八年的廉修。他无法安睡,他急于知道真相,但是,周慕从不能寄托廉程对他和盘托出。
他必须自己查。
“慕从。”廉程叫住他:“……这个案子,你不要避嫌吗?你能别……管吗?我担心你……”
廉程咬咬牙,欲言又止。
周慕从回过头,答非所问:“……你倒是说说,廉修身上什么气味。骗我也行!”
廉程怔住,一时无措。
周慕从叹口气;“早点睡吧!”
“周慕从!”廉程再一次叫住他:“周慕从……小心点!”
“嗯!”
半夜两点,廉程出门了。
她穿了一件黑色大衣,戴着鸭舌帽,开走一辆街角的黑色轿车。
车,呼啸而去。发动机的声音在静寂的夜里,尤为刺耳。
周慕从坐在车里,隐匿在黑夜中。等车拐过街口,他驾车悄悄地跟了上去。
半夜两点的街道几乎空无一人,偶有车辆疾驰而过,无人在意。
黑色的车上了中环,朝西山艺术街区的方向驶去。
周慕从怕被廉程察觉,远远地跟着……
突然,廉程停了下来,打着双闪灯,径直下车站在路边……像是在等他。
周慕从毫不犹豫地挨着她停了车。
他打开车窗,语带调侃:“等我?”
廉程语气略有抱怨:“你为什么跟着我。你知道我干吗?你知道有多危险?”
周慕从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她:“你还知道危险。”
廉程哭丧着脸:“咱俩总得活一个吧,都死了,廉斯年怎么办?”
周慕从一怔,良久,幽幽地开口:“你要是死了……他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廉程听出他语气中的疏离,想要找个理由劝他回去,突然电话响了。
廉程盯着来电屏幕,迟迟没有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