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露掐住周医生脖颈的时候,他拿着木椅对着白露的头部就是一下,然后又把那两个警官打昏过去,怕陪同的男护士打扰他,也打昏了。
这个瞬间,所有人才恍然大悟,白时祺还是那么危险。
冷漠无情的人,才会像捏死蚂蚁一样做这种事。
白时祺捏着白露的下巴正对他,突然直立的喉管让她倏地咳出血来,顺着嘴角流出一道血痕,还有一些溅到白时祺的脸上。
他下意识因为被弄脏脸颊皱眉。
白露恢复一点意识,手指颤颤巍巍,试图攥住白时祺的衣角,在触及那一刻时,白时祺把她的手按在地上,抬起左手,要朝她掌心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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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可抵人间无数(七)
周予夏精神恍惚,手上根本使不上力气,可还是使劲伸手指想要制止。
没碰到白时祺,却摸到一股温热的液体,这触感,太过熟悉。
是白露伤口流出来的血。
她身下的血泊蔓延,遍及全身。
“白时祺……”
被唤名字的人听见身后,周予夏极其微弱的声音,缓缓举起的手臂悬住,回头低眸俯视她。
他的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可怖。
下巴和脸颊上有很多红色的血渍,尤其是那双黑色如空洞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任何希望与温暖靠近都会被吞噬。
周予夏拼尽全力想要劝他,可是唇齿不容她掌控,根本吐不出一言。
远处,那位警官清醒过来,一睁眼就看见白时祺举着木棍背对着,正在瞧向躺在地上的女医生。
他当即认为这是救下人质的最佳时机,于是悄悄摸出制服用的武器靠近白时祺。
当他正要准备行动时,白时祺忽地转过头扫视过来,将尖刺的木棍又靠近躺在血泊上的女犯人身体,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周予夏不明白白时祺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他虽然不喜欢白露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但也不至于痛恨到下手。
临时起意?
还是蓄谋已久?
周予夏微微偏头,眼皮缓慢张合,视线却紧紧落在白时祺身上。
“不要再继续了。”她说。
白时祺并未回应他,而是又扫了眼白露,眼中满是轻蔑与不屑。
白露原本骨瘦的身躯泛着黯淡的白色,额头出了很多细碎的汗水将枯发浸染。
她因为失血过多,神情恍惚,双眼眯成两条缝,眼前的走廊吊顶似乎发了疯似的旋转,只能凭借身体本能摇头摆脱眩晕感。
一晃,瞧见周予夏躺在对面。
白露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用微弱的声音自言自语……
“贱人。”
“都是你的错。”
“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语气恶狠狠地,却因为没有力气毫无威慑力。
她的声音不大,只够面前的两人听见。
白时祺黑眸沉色。
忽而松开白露的手腕,指尖上移,转而扣住她的肩膀,然后举起木棍,尖端朝下,朝身下人的左胸口狠狠刺下。
正中心脏位置。
白露的眼睛瞬间睁大,表情疑惑,又不可置信。
她拼了命的想要发出声音求救,呜呜咽咽几秒,没了气息。
白露面朝向周予夏,僵直地躺在地上。
死不瞑目,这样形容白露的模样毫不为过。
她双眼圆睁,倒在一片血泊中,伤口虽然已不再流血,但身下的血色依然在向四周扩散,几乎触碰到周予夏的衣角。
白时祺轻轻扔掉木棍,双膝跪在地上,将双手举过头顶。
他的目的达到了,也就不需要反抗。
那位意识模糊的警官强撑着站起来,晃悠悠的,差点自己把自己绊倒,还撞到了几位看热闹的病人,从腰间拿出手铐把白时祺铐住。
周予夏挣扎着用手肘撑地,借力跪坐,试图挽救白露的性命。
白露脸色死白,胸前腹部位置血迹模糊。
肾脏,心脏,肝脏以及颈部各一处,每处都是致命伤,尤其是木棍还插在心脏的位置上,陷进去约十公分。
她用手指指腹按住白露手腕的动脉上,又看了看她的眼睛状态。
瞳孔已经散掉了,脉搏也停了。
周予夏轻轻合上白露的双眼,把身上那件尘渍斑驳的白大褂盖过她面部,随后对警官摇摇头。
还是晚了一步。
白时祺却低声笑了。
他被警察押送回病房,等待总部支援处理。
袭警,故意杀人,前科,这次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但是白时祺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周围人皆不得而知,护士说他是处于对同父异母姐姐的仇视,可是他是反社会人格,他缺乏共情能力,何谈仇视。
还有走廊里平白无故出现的老旧木椅……是否说明白时祺有意为今天的事做准备。
监控显示,白时祺在实施前没有任何异常行为,包括负责查房的护士和咨询师对他的动机也完全无法解释。
直到白露一个半小时前来到医院,白时祺每天上下午各有一个小时的放松时间,他在广场上看见白露一晃而过的身影,对看护自己的护士说自己很久没有和姐姐见面了,想和她说说话,于是有了刚才那一幕。
难道和他之前提到过的爱人有关?
他没有基本的情感观念,更不会有愧疚自责心理,这些致命伤说明他一开始就想置白露于死地。
能让白时祺做出这样举动的,只有出于对“爱人”的占有欲和依恋。
这个人是谁,周予夏也不知晓。
除非去问本人。
周予夏决定后,借了医生值班室的淋浴间,简单清洗身上的血迹,单教授还借给她备用的衣服换上。
收拾好,她走到白时祺的病房前,看见又来了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官,枪械头盔防弹背心做足了功夫。
能让他们兴师动众的,也只有病房里那个处之泰然的人。
领头的警官正在单教授的办公室,办手续走程序,准备十分钟后押送白时祺回警局。
周予夏走到病房门口处一名较年轻的警官面前,问:“我是白时祺的咨询治疗师,周予夏,请问可以和患者聊聊吗?”
警官扫了她一眼,例行回答说:“他现在非常危险,不能进去。”
“我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问他,拜托你了。”
“你不能进。”
他们僵持了一会儿,周予夏看警官坚持,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近的冷淡,她只好作罢,准备离开,一转身就看见朝这边走过来的孙警官。
周予夏认得他,是之前负责孙木苇案件的警官。
“孙警官。”
孙警官点头和周医生问好,略了解情况后,对站在房门口的警官说:“让周医生进去吧,一两分钟的时间还是可以的。”
“可是,”那位警官抿唇看了眼身后的病房,又说:“如果再发生意外……”
周予夏道:“可以开着门,我就站在门口。”
那位警官和上司对视一眼,挪动一步,把病房门让出来了。
周予夏又道谢一次,然后缓缓迈步进去。
她只向里动了一步,站在靠墙的木桌旁边。
白时祺依旧维持背对着门口的姿势坐在沙发上,从他半扭的侧脸上可以看见血迹,凝固成红褐色。
“周医生。”
他如常叫她,语气冷静,没有慌张,也没罪恶感。
周予夏沉了沉嗓音,直接问:“一直以来,你忍得很好,为什么要杀她?”
沙发上的人沉默,偌大的空间只能听见钟表秒针不停的运作声响。
良久,白时祺终于站起身,面向她,半个身子隐在单人沙发后面。
他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身后是午后温暖的明黄色的阳光。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白时祺如此温和平静的表情,和他表情格格不入的,是他身上原本白净的病号服,此刻身前一大片干涸的血色,那抹洒在他背上的日光看起来如此讽刺。
这才是大众眼中熟知的反社会犯罪者的模样。
“请你转告单医生,她的研究失败了。就算装得和普通人再像,我们终究不一样。你是位好医生,如果不是那个女人,我可能真的愿意伪装成正常人……直到我看到你脖子上的伤痕。”
他这话什么意思?
白时祺是因为她被白露掐伤才下手的吗?
“上周说过要告诉你的。”
白时祺开始移动脚步,站在走廊的警官听见动静立刻警惕起来,一手摸上武器,一手准备护住周予夏,
只见沙发旁的人后退几步,倚靠在窗台边上,继续淡淡说道:“是你,周医生,我爱的人是你。”
周予夏目随白时祺的动作移动,在听到自己名字时,她眉心下意识扯了一下。
“我想占有你,想每天见到你,想要你完全顺从我。可是如果百分之百的顺从,或许我就没那么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