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大家已经默认南海子行宫乃是召开万国会的特定场所,那里洋人众多,所以,在去南海子行宫时候,大家有志一同的,换上了如今市面上最流行的…嗯,新衣服。
男人们花样少,就是各种纱质长袍如今已经进入盛夏,官员穿丑的要死的官服,带像是漏斗的官帽,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女人们就完全摆脱了束缚,有条件的,裁剪简单收身的东西汉洋结合的衣裙,将头发全部盘至头顶,或者垂至肩颈腰后。
有的还露出小臂和脚踝,穿上一双绣花鞋或者露脚背高跟小皮鞋,拎上一只小巧可爱精致漂亮缀满装饰的小包包,走到哪里就让人的眼球追到哪里。
为此,德亨亲自狠抓城内外治安,遇到小偷、扒手、歹徒等,一律抓起来送去西山劳改,以前可能在大牢里关几天就出来了,这一次,能不能从西山回来,要看你运气了,还要看你命硬不硬。
走出家门的女人们的安危,完全可以反应一个城市、一个政府治安问题,这一块,德亨不允许自己没脸。
现在,除了弘晖德亨最大,慢慢的就释放了天性,跟去年时候相比,穿衣打扮上那叫一个随心所欲。
他早就厌弃了厚重繁琐完全称不上美观的满洲长袍,自从弘晖登基后,新裁剪的衣裳就完全按照他自己的喜好来。
春秋长衫更偏汉服斜襟系带,下穿长裤,不管是脱还是穿都及其方便,就算衣裳乱了,那也是风流不羁,不会走光。
夏季更简单了,私下独处背心短裤,出去直接薄纱长袍一披一系,得体又轻便。
这次去南海子,他连头发都剃了。
纳喇太妃一年大孝已过,德亨一年没剃头,发茬都长了两寸,脑后再拖了个长辫,让他的后脖颈和后脑勺都长了痱子。
又疼又痒,一气之下,德亨让剃头匠将自己耳朵到后脑下半圈给剃光,然后将耳朵以上头顶半圈剃了毛寸。这种剃头方式,你就说符不符合满人发型吧。
夏天头上长痱子纯粹是捂的,头发一剃光,拍了两回痱子粉,一晚上红疙瘩就消下去了,再一天,就痊愈了。
那叫一个倍儿爽!
德亨撺掇弘晖跟他剃一样的发型,别说,弘晖还真挺意动,但只意动了一瞬,就拒绝了。
他是皇帝,乃万民表率,有德亨一个跳脱不守成规就行了,他这个皇帝,还是规矩穿戴吧。
弘晖规矩龙袍、冠冕、朝珠一穿戴,德亨都替他热,到了他自己,全都跟弘晖反着来。
宽松丝麻混纺白衬衫纽扣只扣到锁骨下,真丝暗绣石青色撒花阔腿长裤垂至脚踝,巴掌宽腰带一扣,单层染色小羊皮暗孔透气皮鞋一蹬,完活。
这一身,不管是和文官坐着喝茶还是和武官打马射箭,都能做到控场自如。
弘晖从他的短毛寸到他窄腰腰带再到他暗红色皮鞋,琢磨半晌,评价道:“我怎么感觉你是去开屏的?你这袒胸、露骨,穿了跟没穿有什么区别?”
弘晖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做“花花公子”,但他知道有一个词叫“浪荡子”,‘花孔雀’。
德亨不满,指着自己的长裤子和挽起至手肘之下的衬衫,道:“我这不是裤子,这不是衣衫?怎么就袒胸,怎么就露骨了?”
弘晖不跟他理论,直接吩咐芳菲道:“给他换一身能出门见客的。”
芳菲忍笑,对德亨道:“您可以私下里穿给王妃看,她定然喜欢。”
去拿来一条中正纯色黑长裤,和一条珍珠白真丝垂坠衬衫,外搭黑皮鞋,黑皮腰带,让他换上。
德亨一换上,弘晖就眼前一亮,道:“这身好看,雅正又不失彪悍,就这身吧。”对芳菲和芳冰道,“你们给他身边伺候穿衣的奴才们教一下,以后就让他这么穿。”
德亨“哈”一声,不管他们,衣裳穿他自己身上,管的着吗?
德亨不耐烦戴配饰,什么手镯、串珠、玉佩、项链、挂饰等通通不要,以前有头发的时候,可以在辫子上做珠玉文章,现在他头发基本光了,想装饰都装饰不了了。
他就只在腰间皮带上扣了块金表,左手食指上戴了宝石戒指,右手拇指上戴了扳指。好在他衬衫扣子是珍珠玳瑁手工磨成的,腰间皮带带钩也是金玉的,做皮鞋的线是金线,鞋面上镶嵌的纹饰是纯银。
低调中尽是仅次一件的奢华。
唯一的配饰金表更不简单,细细的金链子隐藏在暗盒中,从腰间取下拿到眼前看时间的时候,细链子会随着距离抽出来,放回去的时候细链子又会自动弹收回去。看着简单,隐藏技术满满。
他不骑马坐在车里时候,慵懒的就跟个餍足的大猫一般,若是骑上马,就跟弘晖说的,彪悍之气扑面而来,让人不敢造次。
毛寸头,硬汉标配嘛,嘿嘿。
王尧看到德亨这一身十分眼馋,也想这么穿,被杨士庭按头换上了大红底色状元袍服,王尧不服气,抱怨道:“为什么一定要穿红色的,跟新郎官似的。我要穿那身石青色的,墨绿色的也行。”
杨士庭:“过了今天,你穿什么都随你。”
意思是就今天不行,因为他是状元,是需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做文章的,献杏花赞的。
南海子传胪大典,不仅中进士的可以参加,没有考中的,也可以在外围观看。
这次传胪大典属于半开放,中外都可观看。
南海子放鹰台,御帐、场地等都已经搭建完毕,中、外客人也都入场按礼部和理藩院定好的位置站好,礼乐、礼炮齐响,弘晖缓步入场。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这位新登基的皇帝身上,不乏有康熙六十年参加过第一次万国会的西洋人,仔细打量这位正当壮年的皇帝,不自觉的和已经故去的康熙大帝做对比。
并得出很明确的结论,这位年轻的新皇帝,更包容,也更亲民。
至少,他们看清了他长的什么模样。上次,康熙大帝全程不是坐在御辇里,就是坐在高台上,凭借眼力,他们根本看不清楚康熙皇帝的模样。
而天盛帝,是从他们面前一步一步走过去的。
从容,自信,傲慢,强势。
他站在台阶之上,接受所有人最高致礼,视之为理所当然。
然后是恩科状元带着进士们入场,唱杏花赞……咳,虽然杏子都已经下来了,但仪式感还是要有的嘛。
西洋人们听不明白,但不妨碍他们表现的“很懂”的捧场,据说,这个杏花典,在东方可是很重要很隆重很引以为豪的大典,必须要严肃对待。
德亨坐在下首第一位,忍俊不禁的看着斜对面的西洋人,努力瞪着眼睛欣赏的样子,对他身边的允禩笑道:“您说,他们真的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吗?”
允禩不明白他的笑点在哪里,只就事论事道:“理藩院定提前和他们讲解清楚了,他们应当是知道的吧?”
德亨:“但愿如此。”
其实,西洋人,是真的懂他们今天参加的是什么庆典的。
法国有皇家学院、巴黎大学,英国有剑桥大学、牛津大学,鄂罗斯有圣彼得堡大学,罗马有教会学院,意大利有博洛尼亚大学……
每一届毕业生毕业,和新生入学,他们也都会举行类似的庆祝典礼,所以,他们其实是知道东方人是在做什么的。
只不过,能让皇帝亲临主持的新生典礼和就职典礼,规格肯定是最高级别的,所以他们才表现的那么严肃认真。
还有,自从上次会典回去之后,他们就在努力的学习中文,说雅言,写毛笔字,所以,相比于上一次只能是中国人说拉丁语将就他们,这一次,他们是主动说汉语和中国人沟通交流。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接触的中国人更多更丰富了,以及,他们对东方文化的了解更多了。
尤其是,宫廷。
他们发现,中国的宫廷,存在分裂,满人和汉人,就如英国的英格兰人和苏格兰人一样,不能融合。
但又奇异的,正在试图融合,而两方人共同的leader,就是那个坐在皇帝下首第一位,看着散漫不羁又危险非常的男人。
定亲王,德亨。
这个男人,也是他们真正的仰望着、合作者、朋友、对手、敌人。
这个男人,已经掌握了这个国家的话语权,在他们看来,皇座上的皇帝,更像是他的傀儡?
听说,他们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德亨可不知道这群洋鬼子是这么看他的,否则他定要骂一句:洋鬼子就是洋鬼子,懂个屁的中国政治。
到了展示才艺环节,接龙对诗完毕后,弘晖提议,大家比一比射箭。
他令人搬上一大块厚木板,木板前方放上一盆盆的盆栽牡丹花,让进士们射花,射中的花朵会随着箭矢钉在厚木板上,这样被射中的花朵就不会掉落在地,沾染污泥了。
想法很雅致,但也限了题:必须将花钉在木板上。
非常考验射手的箭术。
不过,您让文进士展示射箭才艺?咱是不是串场了?科举武试要到下个月才开始呢,武状元人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德亨兴致盎然的听弘晖给人解说射箭规则,心道,这玩儿法儿倒是稀奇,就是不知道他是自己一拍脑门想出来的,还是谁给他进言的?
讲解完规则,弘晖道:“请定王代朕给诸位演示一下。”
德亨:……
弘晖接过侍卫给他递上来的弯弓,将之递给德亨,对他挤一挤眼睛,笑道:“定王殿下,请吧?”
德亨接过弓,试了试弓弦力度,走到他身边,和他站在一起,拉弓对准一朵牡丹花,用气音问道:“临时加的节目?”
弘晖也用气音回道:“依尔哈出的主意,我觉着挺好玩儿的,就让人准备了。但凡武比都要皇帝亲自示范,我是不行的,你得给我争脸。”
德亨瞥他一眼,手指松开,有箭矢破风声响在安静下来的校场上,然后是“笃”的一声,一朵娇嫩的姚黄钉在了厚木板上。
“好!”
叫好喝彩声轰然想起。
弘晖也拍手叫好,德亨再抽出一支箭,木板上一下子钉上了两朵花,一箭双雕。
“哗”
这回是惊异声。
德亨再抽出一支箭,又来了一次一箭三雕。
“嗷嗷嗷嗷……”
一连三箭,彻底引爆全场氛围。
赵拙言带人将箭矢都取下来,放在托盘上呈给弘晖。
弘晖笑的合不拢嘴,大力拍了拍德亨的肩膀,大笑道:“好兄弟!”
真给朕长脸啊哈哈哈!
德亨取下一支箭上的三朵花,一朵送给锦绣,一朵送给依尔哈,最后一朵交给永琏,让他帮小姑姑萨日格制成干花,等她回京,送给她。
一个错眼不见,三朵花就没了。
弘晖表现的毫不在意的将剩下三朵让赵拙言收好,回头插他花瓶里。
德亨:“要送去给太后一朵吧?”
弘晖按了按手,高声道:“朕欲将进士所射第一朵牡丹送与太后,谁第一个来?”
话音才落,众位进士还未反应过来,王尧站出来,请道:“皇上,微臣愿为太后献花。”
弘晖大力赞赏道:“好,不愧为朕钦点的恩科状元,勇于当先,是我大清巴图鲁风范。”
有侍卫进上弓箭,王尧的眼睛却是落在了德亨手上的宝弓。
王尧道:“定王殿下,可否借宝弓一用。”
德亨笑道:“这可是六石弓,所需膂力不小,你要量力而行,莫要伤了拿笔的手。”
王尧也笑道:“传说唐太宗李世民能拉五石弓,乃是当代豪杰,定王殿下能拉六石弓,膂力已超唐宗,微臣不才,不敢比唐宗,也不敢比定王,只勉力一试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