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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权臣的在逃白月光 > 权臣的在逃白月光 第60节
  *
  他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从药瘾的折磨里脱身出来,沉沉昏睡过去的,只记得被苦药灌醒,险没把肺咳出来。
  亲随慌忙给他拍背,“殿下,您感觉怎么样?”
  裴疏则舌间咬伤未愈,先尝到一丝久违的苦味,颇愣怔了半晌,摇头道,“我没事。”
  “那就好,您这次昏睡了两天呢,”亲随道,“这是太医和陆公子一块新开的解毒方。”
  裴疏则坐起身,将药汤饮尽,闭目缓了缓,问,“妤儿呢?”
  亲随一顿,道,“殿下,姑娘走了。”
  裴疏则微怔,“什么?”
  亲随轻叹了声,“这次真的走了,说无事不会再回来。”
  房内静寂,安息香青烟袅袅缠缠,飘向房梁。
  裴疏则将空碗搁在榻边,“可说去哪了吗?”
  “说是先回鹤陵看看孩子,不会久留。再往后的事情,姑娘也没说。”
  裴疏则想要下榻,被亲随拦住,“殿下,太医说您刚停了那药,没有药力压制,肺疾恐会发出来,万不能出门见风,必得先将养一段时日再说。”
  亲随心惊胆战,生怕拦不住他,不料他竟真的听劝,重新坐了回去。
  裴疏则见他这副提心吊胆的样子,哑然失笑,“我不会去追姜妤的,你放心。”
  亲随有些意外,“那您是…”
  “我想去府衙,虽然汝阳王前来帮我督军指挥,总不能真把摊子一撂,当甩手掌柜吧,”裴疏则道,“清醒的时候,还是得理些文书。”
  亲随松了口气,“您歇着,我差人把文书送来。”
  “也好。”
  亲随又道,“姑娘走时,褚参军不让小的们阻拦,说要等殿下醒了再请您的示下,殿下需要我们派人去找她吗?”
  裴疏则沉默良久,“不必,她想去哪就去哪吧,妤儿很聪明,不会让战火殃及自身的。”
  亲随应是,吩咐人去给他取文书。
  裴疏则掀开被衾,找到散落在角落的手帕,起身走到盥盆前,将其洗净,晾干后叠好,放在衣襟内。
  这帕子是他去寻姜妤短剑时,一块在刑房内找到的,总算是留个念想。
  *
  姜妤回到鹤陵,同芳枝和芸儿告别,经随州官道前往金陵。
  她光明正大地过去会见故人,倒把杳娘吓了一跳,“你怎么能直接过来?不怕被李府尹知道了告诉靖王来抓你。”
  姜妤笑了笑,“他不会来抓的。”
  杳娘一脸不大相信的模样,察觉不对,诧异道,“不是,我怎么感觉你笑得这么忧伤呢。”
  姜妤哑然,“哪有的事。”
  还是奉真消息更灵通,自取了茶点果子来,“靖王病情如何,还能打得过陈唐吗?”
  姜妤起身去接果盘,“他…”
  “他定然病得不轻,你都请你父亲出山了。”
  “咳咳咳!”
  杳娘喝呛了水,姜妤也睁圆眼睛,“师父连这个都知道?”
  “汝阳王在军中执掌,多少部将都见过他,前几日又夺回桓州边郡,这事怎么能瞒得住呢。”奉真坐下,“只是我想,即便老王爷见不得战火绵延,靖王也很难想到请他出山,料来只有你了。”
  姜妤叹了口气,“实在是没有办法,桓州一旦群龙无首,整个南方都要遭殃。”
  奉真闲闲摇着羽扇,“莫嫌旧日云中守,犹堪一战取功勋。你父亲最是闲不住的人,困在黔州许多年,且让他去施展身手好了。只是此番等朝廷知道,功勋恐怕不会有,还要给你们罗织许多罪名。”
  她话锋一转,“不过当今朝廷给的封赏,也很没意思,对吧?”
  姜妤眼底轻嘲,“从来都很没意思。”
  话题太过沉重,杳娘浑身不自在,“好了好了,还是吃点心吧,听得人怪难受的。鱼儿填填肚子,趁天色还早,咱们到锁柳桥上喂鱼去。”
  杳娘并不知锁柳桥对姜妤的意义,奉真刚想说些什么,她已然微笑应下,“好啊。”
  紫云山一如既往地烟岚缭绕,雾失楼台,鹤唳划破清虚,向长天远去,好像一切世俗尘埃都干扰不到这里。
  石桥上柳条如瀑,丝丝缕缕垂向潭面,几只锦鲤张着嘴巴轻咬柳尖,觉察到鱼食洒落,摇着尾巴游聚过来。
  一向不知愁的杳娘靠在桥栏上,手托下巴,悠悠叹气,“也不知这样安生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
  姜妤温声道,“紫云山一向避世,想来不会有事。”
  “你不用安慰我,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姜妤抿唇,不知为何,她对裴疏则有种天然的、近乎盲目的相信,认识这人这么多年,他从来运筹帷幄,战无不克,计划没有一件不能成,预料之事没有一件会落空。
  即便他病疴沉重,半人不鬼,她依旧觉得他能战胜敌军,收服西南,何况如今是靖王和汝阳王一同坐镇。
  她道,“江东不会被战乱波及的,别担心。”
  杳娘道,“我自然相信老王爷,可是鱼儿,你是不是忽略了一件事,金陵是陪都呀。”
  姜妤一愣。
  她对这座城池太过熟悉,从来都是当做故乡看待,竟下意识忽略了这一层。
  郑氏挟天子坐明堂,和裴疏则对抗,若在上游占不到便宜,自然要先控制这边。
  江宁府衙置在此处,金陵的官场怕是要变天。
  她们所料不错,冬月里陈唐兵败,靖王军队占领巴州,连下鄂东三郡,郑氏仓皇派出王师镇守,封锁长江上游,当月派下陪都留守,领江宁府衙诸事。
  留守官郑嵃上任三把火,一到金陵,便以天子钦差之名,清查府库往来账目,借此由头处理了大批府官,安插心腹充任要津,李逊是地方职官,天然低他一头,一时难以招架,都快被架空了。
  *
  桓州地势高,既望那天,纷纷扬扬下了半日的雪。
  裴疏则从军中节堂回到府衙,拍掉身上几要化净的残雪,进门时,听到陆知行正在和兄长顶嘴。
  “人怎么能如此不切实际呢,现在催我成家,我也得有人成才行啊。”
  陆知常端着茶盏,看了他一眼,“我看你是在外头待野了,这是和兄长说话的规矩吗?”
  陆知行只得敛声,又听对方慢条斯理道,“我何时催你现在成婚,不过是父亲挂心,替他问一句,你孤身在外,自己也该留心才是。”
  陆知行忡忡不语,瞧见裴疏则进来,面色微变,“怎么不等雪停再回,你挨淋了?”
  亲随上前为他解下披风,裴疏则不甚在意,“我乘车来的,外头雪势不大。”
  他将自己绑了两个多月,当真再没碰过那药,几次三番死去活来,硬是把最难熬的时日撑了过去,如今虽还偶有发作,也并不似从前那般厉害了。
  这阵子专心养病,宿疾缓和,便吩咐套了马车,去军中看看。
  谁知回来就听见兄弟俩讨论这个。
  陆知常起身见礼,也不知从哪得的消息,还和裴疏则打听上了,“殿下,听闻随州府尹的次女正当适龄,尚待字闺中…”
  陆知行忍不住打断,“大哥。”
  他知道自己又坏了规矩,气势先短一截,“您能别说了吗。”
  裴疏则冷眼旁观,似笑非笑道,“本王也觉得大公子多余操心,令弟看似不驯,说不准早都打算好了。”
  他心下沉郁,撂下这句便准备走人,忽听陆知行道,“我打算有用吗,我怎么打算都没用。”
  裴疏则顿住,回头看他。
  陆知常没听懂两人在打什么哑谜,“打算什么?”
  裴疏则敛眉,刚要发问,褚未匆匆从外头过来,“殿下。”
  两人来到抱厦,褚未同他说军中辎重之事,“鄂州层层封锁,我们得着紧些,否则粮草恐怕不够过冬。”
  裴疏则问,“随州东边关隘打理好没有?”
  “都依着殿下的吩咐,只是江宁府出了点状况。”
  裴疏则挑眉,“怎么?”
  褚未将陪都留守之事简单一说,“李府尹那边快招架不住了,还得殿下拿主意。”
  “他从来就不是个干活的衙役,”裴疏则哂然,“知道了,我会过去一趟,给他吃颗定心丸,免得关键时刻掉链子。”
  第57章 变故(剧情章可跳)好殿下,您可来了……
  江宁府衙内,郑嵃坐在上首慢悠悠品茶,李逊陪在下头,静听吩咐。
  这人自从来到金陵就成日折腾,今天更是卯时便下钧令,将府官全都召来,结果到这之后府衙紧闭,在冷风里生等了个把时辰,他才姗姗来迟,身拥狐裘,端着架子往厅堂下一坐。
  郑嵃其人颇有几分心计,手段强硬,自以为金陵尽在掌控,日渐骄横起来,夺产掠财,仗权勒索,纵容下僚欺男霸女,搞的民怨沸腾,现在更是连府官都开始戏耍了。
  众州官敢怒不敢言,几番眼神示意下来,还是李逊赔笑开口,“郑留守,您急着召我等来此,可是有要务吩咐?
  郑嵃端详着茶盏云脚,笑道,“有桩喜事告诉你们,日前朝中公卿联名上书,请官家为安国公赐九锡,太皇太后懿旨已下,想来今日邸报便能快马发至陪都府衙。”
  安国公,是郑奎的爵位。
  李逊险些被口水呛着,“您是说郑国舅…他要受九锡?”
  郑嵃阴沉沉投去一瞥,“怎么,李府尹有异议?”
  何止有异议,简直匪夷所思,郑奎一无政绩,二无军功,凭什么加九锡?说句不好听的,靖王都没加九锡,趁人家病重离京,还轮到他了?就这么急着要篡位?
  可如今金陵在人家手里攥着,李逊连忙伏身,“下官不敢。”
  郑嵃将茶盏顿在案上,不轻不重一声响,“安国公辅佐官家,襄赞朝政,平定西南,抗击逆王,更有护国绥靖之功,德盖周公尹伊,合该奉九命上公之尊。”
  可今夏平定西南的,不正是他现在抗击的逆王么。
  李逊啼笑皆非,毕恭毕敬跪了下去,“留守所言甚是。”
  见他表态,府官纷纷离座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