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逊当即摆手后退,白着脸干笑,“不不,不必了,谢谢。”
他明白过来裴疏则方才的话,这是给其他州郡打个样子,告诉所有人这里有归顺的后路。
大魏江山郑奎想要,他靖王也要,到了站队下注的时候,当陈唐还是当李逊,自己掂量。
檄文和邸报接连传到京师,想也能知道郑奎是什么反应,他敢上位,无非是吃准靖王病重,想趁机占个大便宜,可章宁言辞激烈,将他也批成了反贼,不论朝廷认不认,外间议论纷纷,甚嚣尘上,这个节骨眼,靖王身体竟然见好了,还大大方方认下逆王的名头,直说要造反。
郑奎终夜不能安寝,越发暴戾,稍有不快便打杀宫人,整个内宫人心惶惶。
有个小黄门上茶凉了些,被他持盏砸得头破血流,喝命人拉下去杖毙,连他姐姐都看着不像样,皱眉道,“成日冲这些下人使什么,没得让外头看着你心虚。”
“我有什么可心虚的?”郑奎阴沉道,“自古以来就少有据南统北的先例,我手握皇城,坐拥天险,我有什么可心虚的?”
郑氏不过随口一提,他却越发在意起来,起身逼近,“难不成你也认为我是窥伺神器的反贼,所以才觉得我心虚?”
郑奎神色可怖,把郑氏都吓了一跳,“这是你跟我说话该有的礼仪吗,坐下。”
不想礼仪二字又刺到他,郑奎勃然大怒,“你果然是这样想,你觉得我想抢你孙子的皇位是不是?”
听他这般说,郑氏心里下意识反问,难道不是吗?
朝臣都知道,幼帝能继承大统,不是因为郑家,而是因为靖王,她能越过皇帝的生母垂帘听政,也是得了靖王的支持,郑奎和对方相比,实在相形见绌。
郑氏突然有些后悔,即便她弟弟当上皇帝,她从太皇太后变成长公主,难道就很有脸面,郑家日后的子孙,难道会给她这个姑母代代祭祀吗。
当初怎么就没想明白,非要帮着他和靖王作对呢,若没有这回事,即便裴疏则篡位,顶着裴家姓氏,自己这个太皇太后总归还是有望善终的。
可她给郑奎加了九锡,覆水难收,彻底不用想了。
正愣神间,内侍省都知太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国公,您让陈翰林答章宁的移檄文章拟好了,还请您过目。”
郑奎余怒未消,让对方滚进来。
他从头翻到尾,越看越火大,撕得粉碎,摔在地上,“什么鬼东西,堂堂探花,一句有力道的话都写不出来吗?”
都知太监不知怎么又撞在他气头上,匍匐着不敢言语。
谁让他只在早年参与镇压过两次小叛乱,之后并无战绩,陈翰林文采斐然,第三遍写成这样,已经是尽力了。
郑奎踹翻横案,坐进太师椅内,良久才咬牙,“罢了,先发出去,章宁那个老匹夫,本公逮到他,非得一刀一刀把他剐了。”
章宁看到答檄移文后,只有轻描淡写的一句,“碌碌丽辞,昏睡耳目。”
把郑奎气得半死。
京城山雨欲来,丝毫没有影响到金陵,这座城池很快便恢复了以往的祥和繁荣,花朝节临近,女孩们纷纷剪了彩笺红幡,系在树梢枝头,为花神祝寿。
节日当天,姜妤和杳娘也换上春衫,和女使一道祭拜花神,将宅院后头临水而生的桃李一并挂上绸带,坐在溪边打发辰光。
杳娘被女使们央着变了好几个戏法,嚷嚷着累了,跑回玉簟席上歇着,凑到独坐啜饮的姜妤跟前,“好喝吗,我也尝尝。”
姜妤倒了一点给她,琥珀色的酒水盛在琉璃小盏里,映着光影晃动,“还可以。”
月前两人摘了紫藤花轻蒸酿酒,赶上过节,正好启坛。
紫藤自带甘甜,花气芬芳,没有多少酒水的辛辣,咽下之后,舌根返上一点杏仁香,倒是很好入口。
杳娘舒服地眯起眼,“我们手艺就是好,可惜师父不能喝,不然也给她们酿一瓮去。”
她半晌没听见姜妤回应,转头见她只是望水出神,碰碰她的肩膀。
姜妤收回眼,“你叫我了?”
杳娘有点担心,“我瞧着你这两天心事重重的,话也不多,怎么了?”
姜妤抿唇,摇了摇头,“没事。”
杳娘问,“是不是靖王即将出征,你有点担心他?”
姜妤笑了声,“我担心他干什么,闲得慌吗。”
杳娘眨眨眼,“那你刚刚向花神娘娘许了什么愿?”
“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杳娘笑道,“那你担心他还是很有道理的,毕竟靖王要是死了,以大魏现在的状况,非得四分五裂不可。”
姜妤神游天外,不自觉点点头,忽又反应过来,矢口否认,“我说了我没有担心他。”
“好好好,没有,不说那个讨厌鬼了,”杳娘给她倒酒,“多喝点吧,一醉解千愁。”
姜妤叮嘱她,“我酒量不好,万一真醉了,你可得顾着我点。”
杳娘不以为意,“这种小甜水,都尝不出酒味儿来,你还真当能喝多呀,放心吧,我酒量好,我看着你。”
她说得豪气干云,兴头上来,拉着姜妤行酒令,结果没说几句,自己先倒了。
姜妤自以为还很清醒,歪着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拍拍她,“小师妹?你这也不行啊,还剩好多呢。”
杳娘哼哼唧唧,卧在簟席上不理她。
姜妤拿起酒壶晃了晃,软声嘟哝,“算了,我替你喝了吧。”
她捧起酒壶就往嘴里倒,女使们都吓了一跳,赶紧上前阻拦,“姑娘,可不能这么喝!”
裴疏则惦记着今天是花朝节,一早便命人去姜妤从前喜欢的蜜煎局买了盒花糕,准备给她送过去,谁知被公务绊住,暮色四合才抽出空来,赶到她所住的宅院。
本以为来不及给她添晚膳,谁知才到门口,便被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扑了满怀。
第64章 亲吻妤儿,你再咬我一口
姜妤和杳娘都没想到自己酿的小甜水后劲这样大,杳娘倒得快,不等女使把她挪回房,趴在廊下美人靠上呼呼大睡,姜妤却是倒得晚醉得深,不肯睡不说,还坚持要出门。
天都黑了,女使们哪敢放她走,姜妤迷迷糊糊,被扶进卧房没多久,又逃出来,门口正好拐进一个人,肩宽腿长的,没看清是谁,躲闪不迭,生撞上去。
温香软玉扑满怀,裴疏则浑身一僵,手中攒盒哐当掉在地上。
姜妤碰痛了鼻尖,含混嘤咛,听见声响,被吓得一个激灵,眯着眼睛仰起头。
月色朦胧,裴疏则背对檐下角灯站着,夜风打来,灯火徜徉,英挺的眉骨和鼻梁投下光影,在他面庞上晃来晃去。
姜妤看不清,皱眉嘟哝,“谁啊?真讨厌。”
裴疏则闻到她身上甜丝丝的酒气,反手扶住她,看向女使,“怎么回事?”
女使赶忙解释,“姑娘白天去祭花神,饮了些自己酿的藤花酒,有些醉了,一直闹着要走。”
说话的功夫,姜妤好几次拧身想溜,被裴疏则一一挡回,“好了,妤儿,回去休息吧。”
“我不,”姜妤醺醺然摇头,莹白面庞上红润氤氲,迷离茶瞳也散着水光,带了几分嗔色,不乐意地盯着他,“我要出门!”
裴疏则好声好气地哄,“行,睡醒了就带你出门。”
他示意女使去煮醒酒汤,揽着她往卧房去。
姜妤哪里肯依,拉扯间认出他来,说什么也不肯往前了,“放开我,怎么又是你这个混账?”
裴疏则制住她胡乱拍打的手,“是我这个混账,你回房睡,我马上走。”
“我不回房睡,我要去外面睡,”姜妤扬声道,“我要枕着星星睡——”
裴疏则气笑了,见她都不肯听话,索性使力,将她横抱起来,去往房中。
姜妤身体失衡,惊呼一声,没了依凭,只能被他抱着往前走,女使跑到前头打开房门,方便两人进去,姜妤却蓦地伸手,够住了门框。
她说什么都不肯松,雾气朦胧的眸子盯着他,“又是你,又是你不让我出门,我恨你。混蛋。”
裴疏则刚跨过门槛的脚停在原地,垂眸看她。
女使不知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话。
裴疏则问,“你真想出去?”
姜妤毫不犹豫点头。
料峭夜风穿堂而过,裹挟着深重春寒,吹得人皮肤战栗,姜妤春衫软薄,也瑟缩了下,本能地往他怀里靠,裴疏则喉咙滚动了下,“外头冷,你也要出去?”
“是。”
“要枕着星星睡?”
“对。”
“好。”
裴疏则将她往上一托,转身便往外走,步下石阶,踏出院门,一直走到流水边,冷风卷着树梢彩绸簌簌飞卷,才将她放下,解开狐裘罩在她身上,“这样够不够远?”
他大病初愈,到底有些体虚,抱着她走了好长一段路,呼吸有些重,深邃眸子沉沉盯着她,“还继续走吗?”
姜妤不说话了,背靠树干仰头,凝望被花枝分割成块的寥落夜空。
她身量纤薄,整个人都被狐裘披风罩住,还剩一截拖在地上,几缕发丝散开,贴着脖颈,肩头落了几片粉白花瓣,格外惹人可怜,怔怔收回目光,问,“你和我一起走吗?”
裴疏则再也忍不住,低头撕咬上她的唇。
这一吻格外凶狠激烈,好像恨不得要把她整个人拆吞入腹,手臂不由分说探进披风擒住腰肢,犹嫌不足,索性隔着衣裙将她托了起来,抵在树干上,越发用力地亲下去。
姜妤吃痛嘤咛,拳头抵着他肩膀往外推,断续挤出声音,艰难喊疼。
裴疏则力气下意识一松,被她搡开几寸,巴掌随之跟了过来,将他的面庞扇到一边。
疼痛唤回几分清醒,姜妤湿润润的眸子望着他,醉意微退,明晃晃的怨望和谴责。
两人心脏都在狂跳,呼吸纠缠,丝缕酒气弥漫,撕扯难分,裴疏则转回眼,心口还在微微起伏,低哑道,“没打够的话,就继续。*”
姜妤眼底恨恨,将他的衣襟往前扯,掐住他的脖子咬回去。
淡淡的血腥味在齿关弥漫开,瞬间像是火药点燃了引线,两人不要命似的推挤缠抱,不甚粗壮的树干受到摇晃,落花碎叶噼里啪啦洒了一身。
裴疏则把姜妤完完全全抵在树上,任凭她扼紧她的咽喉,发疯般的吻落满她的额角、鼻梁和下巴,沿着耳线贴在脖颈,浑身都散发出无法遏制的侵略气息,倒好像喝醉酒神志不清的是他,将怀中人的捶打踢踏照单全收,直到姜妤脱力松手,踩到狐裘,失衡跌倒,连他一齐扑翻在地。
姜妤压在他身上,扯开披风探出脑袋,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因刚刚结束的剧烈撕扯气喘吁吁,撑肘想爬起身,被他扣住后颈按下去。
姜妤别过脸,一口叼住了他的手腕。
这一下用了狠劲,看到他敛眉闷哼,她才怔怔松开,裴疏则竟嫌不足,眼角都因克制爱欲染上绯红,哑声道,“妤儿,你再咬我一口。”
姜妤浑身酸乏,眉眼埋进他薄汗温凉的柔软颈窝,听见他这话,也不知还有没有思考的能力,用力咬下去。
她耗光了力气,松开齿关,眼皮垂坠,沉沉睡着了。
裴疏则仰在地上,静静感受着被她身体重量压住的狂躁心跳,浑身沸腾血液却怎么都冷却不下去,手指仍陷在她细密乌发里,也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