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霜寒派内部会有杂音,纪家也不可避免。纪德道:我正当壮年,我那两个好儿子倒是早早争起来了,联合一些老鬼,争得明目张胆。
这纸上,就是你二兄与你娘想的好主意。他冷笑后又叹息,虎毒尚不食子,未曾想,枕边人与自己的儿子,已狠毒至此。
秋水瞧着他。
纪德回望,秋水,吾儿,父亲对不住你,没能早点发觉你的处境
你是纪家堂堂家主,别像个戏子一般。秋水毫无波动,当你见到这纸上内容时,难道就不曾动心过?
玲珑心对炼器师来说,绝对是至高无上的天赋。
如果是修为高深的炼器师,反而对此渴望更大,只有他们才知晓自己遇到的瓶颈是多受天赋所累。
纪德面对这番言语,神情收敛掉那些多余的虚假,有过。
不过二位放心。他道:你体内流着纪家血脉,将来注定成为最富成就的炼器师,身为纪家家主,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影响你的修习。
你们可以不信任我,但这段时日,务必在我的保护之下,待你冠礼之后,即刻回霜寒派,此后不到化神境,不需回此地。
纪德语气肃穆,声音沉沉,这纪家,我必定会交由到你手中。
面对他的一通话语,祝游和秋水都有点纳闷,不知晓他这是唱哪门子的戏。
秋水半点都不会信,但此时倒不必拆穿,于是敷衍应下,嗯嗯嗯。
她当真成长了许多。
祝游心中欣慰。以前那小兽一般对外界诸事害怕的秋水,现在就算回到最不喜的地方,也能好好的保护自己,不会受到这些所谓家人的影响。
已经非常了不起了,秋水。
你是个可靠的大人了。
你暂*且去外间。纪德道:我还有事要与祝道友相谈。
秋水看看祝游,祝游颔首,她这才走出一些距离,到书房其余地方坐下。
她凝神关注着他们的动静,好似若有异常就要扑上去咬人。
但是声音听不见丝毫。
纪德好歹也是化神期的修士,他布下隔音阵法后,看着祝游。
祝游被盯着看得有些发毛,纪德道友,何不说话?
您应当知晓,纪家从上古时期流传至今,历经人界多次大变,始终能保全自身。纪德和颜悦色,不瞒您说,这自然与纪家的一件至宝有关。
每逢大难之时,至宝便会警示纪家家主,纪家历任家主借此避开大劫,顺利延续。
如今,又到了大劫之时。纪德神情肃穆起来,我必将达成使命。
祝游问道:那么纪家至宝给了你什么警示?
纪德目光直直望向她,一字一顿,守冶江,锻神剑。
与我有关?祝游此时都不意外了,因为这纪德态度确实古怪。
但她心里却泛起些近似烦躁的情绪,好似这世事都由人写定了,她被动卷入其中,毫无头绪。
是否要获取那个自己的记忆,才不会这般被动?
纪德颔首,他的目光不经意掠过秋水所在的方向,您,将是执剑之人。
至于锻剑之人,却不是他。
纪德毫无疼惜之情,只是想到,若要超脱人界束缚,达到神剑的品质,果然唯有玲珑心才能够做到。
至于
秋水会不会因此死去,他毫不在意。
只要纪家,延续下去,什么牺牲都值得。
这是身为纪家子嗣该有的觉悟。
第199章 祝游
◎她想在祝游身边。◎
师姐安。
近日于冶江筹备秋水冠礼一事,世家礼仪繁琐,颇为费心。秋水对此不甚在意,我空余时相帮,料想总有偶然,果不其然,遇些意外。无妨,大大小小都已解决。春去后,暑夏初至,望师姐顺遂。
祝游。
眉心生着淡淡红痣的女子垂眸,端详着手上信纸,手指在纸上细细摩挲。须臾后,她抬起信纸,轻轻触碰到鼻尖,也遮住她自己容颜。
在书案上,摆放着数份邸报,还有些旁的信纸。
那些邸报上写,剑尊弟子祝游大闹冶江纪家,那些笔墨写祝游如何不给纪家颜面,如何欺辱纪家子弟,活脱脱将其写成了靠着身份肆意妄为,品行糟糕的修士,甚至有邸报暗暗揣测,是否是霜寒派在背后引导,表露对纪家不满。
郁晚雨合上眼眸,肩膀处一小小纸鹤站立,若隐若现。
师姐。
与秋水分别后,我已前往南秋,见到了姜辞姐姐,她十分了不起,不知何时已将南秋统合在了一块。姜辞姐姐重建了问离城,我对此有些欣喜。这片地方在变好,我见到了幼时南秋的伙伴,她听闻问离城在重修后就赶回了这里,原来不止我与露竹姐惦记着南秋。
露竹姐未曾回来,但她暗地里运送了许多物资过来,姜辞姐姐说能这么快重建问离城,露竹姐的功劳很大。她们虽未曾蒙面,但却成了好友,我对此很是心喜。
快要入秋,师姐记得添衣。
祝游。
【剑尊弟子祝游结成金丹,不负剑尊唯一弟子之名,天赋绝佳。】
【问天书院于南秋密谋,意图为何?祭酒竟贪恋人间权力?】
【阶州、南秋,问天书院下一处会染指何方?当地修仙宗门如何自处?】
师姐。
新春吉乐,今夜落了大雪,压在屋檐,明日应当会冻成冰凌,虽美,恐化了伤人,待会出门为周围几户清理。风吹在窗户上,窗纸挡不住寒意,阿梨道钻进骨缝里,连提笔都难,我想她是在找机会偷懒,但没有戳穿她。
春寒磨人,望师姐不受困扰,珍重身体。
祝游。
阿梨是祝游幼时的友人,于南秋重逢后,有时会来祝游的住处打扰,她如今负责些文书事宜,所以会边与祝游闲聊,边提笔写字。
你写完信了?阿梨见祝游放下笔,打趣道:早听闻你有道侣了,何时能让我们见一见?
她说的我们,自然是包含了姜辞等人。她们一同在南秋,情谊日渐深厚。
祝游将信纸收进信封,将法术封好,她听到问题,摇头,近些年,怕是不行。
她们都很忙,未有要见面的打算。
哦,无妨。阿梨笑了笑,我从前也未曾想过会再与你相见,如今不也见到了,既然是你的道侣,以后总会有机会见面。
是吗?
祝游眼帘半掩,遮住眼眸里的情绪。
那也要,她们一直是道侣罢。
师姐。
日前跟随祭酒,离开南秋。与以往相比,祭酒变了些,不太常笑了。我问她为何,她说你不知么?
我该知晓?我猜测是前辈之事,与她说,我定会用心修炼,早日将前辈的其余残魂找回来。可是祭酒言无用了。
师姐,你曾告诉我可以,你从不曾骗我。是我将事情想得太简易,我居然到如今方知晓,前辈早就因我丧失了复生机会。
对不起师姐,我竟让你骗我。
郁晚雨手指将信纸攥紧,有那么一瞬间,她想立马出现在祝游身边。
她缓缓呼吸。
信纸皱了起来,在信纸上留下纹路,一条一条,好似裂缝,也似伤疤。
又不止是在信纸上。
也许,那些裂缝早就有了。
如今不过多添一笔。
郁晚雨呼吸微颤,她另外一只手撑在书案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维持住端正姿态。
师姐。
又是一年冬日,落雪之时,雪花如飞鸟。
祝游。
无论是雪,还是飞鸟,都有落脚之时,都有归处。
祝游未将后半句写在信纸上,她只是想,她的归处,她的心安处,远在天山。
远到,她捉摸不透。
师姐。
祭酒带我游历各处,所见所闻,全为悲苦。她问我,若有一日,我能改变这一切,我会愿意为此做到何种程度。我无法言语。以往,为不平事,为好友,为性命并不值得强留,现在,我似乎胆怯了。祭酒应当失望,不再问我感受。
祝游仍然是以前的祝游,但她在思考这个问题时,心间忽然想到
若是她死了,师姐会如何?
师姐会为此心伤吗?
思及此,祝游发觉,她,不敢贸然失去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