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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惊悚推理 > 冬阴功信徒撒野指南 > 第69章
  或许,想要接近九爷,成为“男孩”,是最安全的方式。
  念头一起,她便不再犹豫。
  两条油光水滑的大辫子,曾是她身上最像女孩,也最被水姐珍视的部分。
  下一刻,她已经推开了那扇贴着“男士精剪”招贴的玻璃门。
  “欢迎光……”店主是个中年女人,正低头整理工具,抬头看见哑女,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学生?我们这儿只剪男士发型。”她下意识地补充。
  哑女点点头,喉咙有些发紧,努力让声音平稳:“我……对的,剪短发。”
  “蛤?”店主手里的推剪差点掉下来,声音都拔高了,“为什么?学生妹,为了那些坏小子剪头发?不值得噶!”她显然把哑女当成了失恋想不开的小女孩。
  哑女心里早有预案,微微垂下眼睑,声音低下去,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委屈:“不是的,阿姨。我,得了皮炎,头皮时好时坏的。医生说的,最好剪短,方便搽药。”她刻意加重了“医生”两个字。
  店主这才松了口气,脸上带点不好意思,拍了拍身边的理发椅:“哦,这样啊,坐下吧,唉,可惜了……”她绕到哑女身后,轻轻摸着那两条浓密的长辫。
  “我先给你剪掉,再帮你推平哦。”店主问询着。
  镜中的哑女点点头。
  冰凉的剪刀贴上后颈皮肤时,哑女不自觉地缩了一下。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辫子根部被齐整地剪断,被理发师搁在了桌子上。接着是另一条。
  两条曾承载着水姐无数精力的辫子,像失去生命的藤蔓,软软地搭在那里。
  “卖了还是自己带回去?”店主问。
  哑女看着那堆乌黑的发丝,之前并不觉得多,剪下来竟也有那么一大盘。
  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一块。水姐梳头时哼的小调仿佛还在耳边。
  她甩甩头,把那份酸涩压下去:“卖了吧。”
  眼下每一铢钱都至关重要,带着它,不过是徒增负担。
  店主仔细掂量着发束,哑女的头发又粗又韧,长度足够,发质虽不如从前水亮,但底子仍在。
  “一千二。”店主报了个价。
  哑女点点头,没讲价。
  接下来是剪刀在头顶飞快的咔嚓声,推子贴着头皮嗡嗡震动。
  碎发像黑色的雪片簌簌落下,扫过她的脸颊、脖颈,痒痒的。
  她望向对面墙上水银剥落的大镜子。
  镜子里,那个熟悉的女孩影像迅速模糊。
  一个顶着参差不齐短发的陌生脑袋逐渐清晰,发茬刺棱着,像刚被粗暴收割过
  的麦田,邋遢又突兀。
  很快,这个新生的脑袋,就融入了后墙上贴着的男士发型海报中,毫无违和感。
  店主最后用海绵扫掉她颈后的碎发,动作麻利,开玩笑道:“好啦,学生哥。”
  钱币带着店主掌心的微温递到她手里,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
  她甚至免了理发费,只收了卖辫子的钱,末了还叮嘱,“如果还有其他人要剪头,介绍给阿姨啊,一个客,阿姨返你一百。”
  哑女含糊应着,推门走开了出去。
  见哑女走远了,店主立马摇着头,把推子泡到了酒精里消毒。
  夜风毫无遮挡地吹过来,头皮一阵冰凉,从未有过的通透感让她打了个激灵。
  哑女抬手摸了摸,刺手的发茬摩擦着掌心,一种奇异的陌生感,混合着新生的冲动涌上来。
  她把那顶旧草帽扣在头上,压住那点不适。
  还要多买几身行头,伪装起来更方便些。
  她一头扎进还未散场的夜市,熟门熟路地摸到那个专卖二手校服的摊档。
  在一排排挂着的旧衣服里,挑拣着。
  一条深蓝色的男生短裤,尺寸偏小,腰身勉强合适;一件白色男生校服衬衫,特意选了大一码的,宽宽大大能遮掩身形。
  付了钱,她钻进附近公厕隔间。换上短裤和那件过大的衬衫,扣子只解开最上面一颗。
  站在洗手池那面模糊的镜子前,她仔细打量着陌生的自己。
  藏蓝短裤下是细瘦却笔直的腿,宽大的白衬衫罩着单薄的身板,新剪的短发茬在灯光下发青。
  镜中的少年,瘦削、沉默,眼神带着点初生牛犊的硬气,抛开过于清秀的眼睛,几乎可以乱真。
  除了数学竞赛这条把自己变成“猎物”送上门的路,哑女心里还盘算着另一条“猎人”的路径。
  古董店那次虽未等到九爷,但未必行不通。
  她捏了捏贴身藏着的白玉观音,这就是最好的鱼饵。
  她又折回夜市,挑了件洗得发白的宽大旧t恤和一条肥大的喇叭裤,还买了条廉价但闪亮的银色细链子挂在脖子上。
  换上后,对着镜子照了照,活脱脱一个无所事事的混混少年。
  她没直接去九爷的店,而是先找了一家本地人开的小当铺。
  店主是个皮肤黝黑的老头,对那块白玉只随意瞥了两眼,兴趣缺缺:“两百铢啦。”
  哑女二话不说,卷起东西就走,老头眼皮都没抬一下。
  又如此这般跑了两三家,开价都不高,无人挽留。
  最后,她才晃悠着,带着一身刻意模仿的街头痞气,走进了那家熟悉的“古斋”。
  果然,小伙计懒洋洋地迎上来,以为又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直到哑女把那块白玉观音漫不经心地拍在柜台上,小伙计拿起对着光看了几眼,脸色变了变,朝里面喊了句什么。
  很快,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留着山羊胡,气质迥异于本地人,但也不像华裔的管事快步走了出来。
  他拿起白玉,凑到手电下,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地审视着每一道纹路,表情凝重。
  “这位先生,”管事的开口,语气带着试探的恭敬,“请问这件东西,您是从何处得来的?”他推了推眼镜,目光紧紧锁住哑女的脸。
  哑女正嚼着口香糖,腮帮子一鼓一鼓,闻言立刻伸手去抓那观音,动作又快又野,一副被冒犯的样子。
  她粗声粗气地顶回去:“坟里挖的!怎么,嫌晦气不要啊?”眼神里全是混不吝。
  “要,要。”管事的连忙按住她的手背,堆起笑容,“先生别误会,行有行规,总要问一句来路。您若不方便,不说也行。”
  他不动声色地探问,“那……您打算要个什么价?”
  哑女嚼着口香糖,慢悠悠地伸出右手,五根手指张得开开的,在管事的眼前晃了晃。
  她根本不知道这“五”代表多少,五百?五千?五万?
  她只知道,要摆出这副架势,让对方去猜,去琢磨。
  管事的盯着那五根细长的手指,又看看眼前这穿着廉价,却眼神沉静的少年,心里直打鼓。
  年纪不大,倒像是懂点门道里的虚张声势?
  他犹豫着,试探道:“这个数……先生,能否再让一让?”
  哑女二话不说,一把抓起白玉观音,利落地用那块包玉的旧布一卷,塞进宽大的t恤口袋里,转身就往门外走。
  “算了,别人出得更高,我都没舍得。看你店名头响才来。再会!”她声音拔高,带着街头少年特有的不耐烦。
  “先生!先生留步!我们再商量……”管事的急忙绕过柜台追出来。哑女却充耳不闻,径直穿过马路,跨上旁边一辆摩的,报了个地名。
  摩的司机一拧油门,迅速冲了出去,消失在街角。
  第二天,古董店内室。
  管事小心翼翼地向正在翻看账簿的九爷汇报完日常,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九爷,那尊白玉观音,又露面了。”
  九爷翻动账簿的手指猛地一顿,缓缓抬起头:“哦?”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刀,“是那个女人?”
  “不是,”管事摇头,“是个男的。”
  九爷又问:“是个胖子?”
  管事的还是摇头:“很清瘦的一个少年。”
  九爷眉头紧锁,摘下眼镜,用力捏了捏鼻梁,疲惫中透着困惑。
  账簿上确实没有这件东西的进项。
  他重新戴上眼镜,目光如炬:“那怎么没拿到?”
  管事的额头渗出细汗,声音发颤,伸出五根手指,比划了一下:“他要……要这个数。”
  九爷没看他的手势,只盯着管事的眼睛,再次追问:“东西哪来的?他说了么?”
  “说了,”管事的低下头,“说是……坟里挖出来的。”
  “坟里……”九爷低声重复,指尖无意识地用力,将账簿的硬纸封面捏得皱起。
  他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眼底掠过一丝被愚弄的懊恼,随即被更深沉的狠戾覆盖,嘴角绷紧成一条冷硬的线。
  他抬眼,寒光四射,一字一顿地命令:
  “下次。他再来。不管用什么办法。不管人怎么样。把观音,给我留下。”
  管事的背脊一凉,瞬间明白了那平静话语下的血腥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