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头,恭谨地应道:“明白,九爷。”
第65章 ☆、65数学竞赛
从古董店出来后,哑女坐上摩的,说的地点是“复印社”。
她请店员打印了一份往年参赛和获奖的学校名单。
名单上,带着香火气的寺庙学校占了大半:“帕辛寺学校”、
“卡奈寺学校”等等。
而夹杂其中的华校名字“光华”、“崇文”……虽然只占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席位,但明显比七年前多了不少。
水姐说过,当年她来清苔府工作的时候,就只有一家华校,那时候刚恢复不久,许多华校还在筹建中。
等到哑女读书的时候,随着不少华人过来做生意,本地人也开始学华文,汉语课程多了起来,读华校的学生也多了起来,华校又多了几所。
而华校与寺庙学校最大的区别,就是华文课的比重。
华校里,孩子们嘴里蹦出的华语,虽带着点糯软的泰腔,却也流利清晰。每年的华文比赛,奖杯几乎都被这些华校学生抱走了。
可是,到了数学竞赛,结果就像雨季的溪水,流向不定,寺庙学校和华校的水平,搅在一起,分不出高低。
哑女心里飞快地盘算着,那些在历届比赛中频频露脸的学校,冒充不得。
她的目光,往下移去,落在后半截,从未获奖的几所学校的名字上。
这些学校,主打“重在参与”,比赛结束,往往不会等到结果,就带着学生往回赶了。
这些,才是她的目标。
到了比赛这天,北部地区的几个府,几十所学校,几百名学生都来了。
礼堂外的小广场人头攒动,喧嚣得像个集市。
初中生们的身形差异大得离谱,六年的年龄跨距和发育速度不同,有瘦弱的小豆芽,也有几乎与成人无异的高个男孩。
学校也各不相同,有的学校财大气粗,同时参加数学、华文比赛,队伍浩浩荡荡,直接包下一辆锃亮的大巴车;有的三两个学生,只有一个带队老师。
面对这么多学生,哑女目光逡巡着。
她换了身打扮:一件半旧的蓝色polo衫,外面罩了件荧光橘红的马甲,胸前几个大字“迪迪面粉厂”格外刺眼,背后还印着公司logo,这是她从旧货市场一堆杂物里扒拉出来的,洗了三遍,那股子霉味才淡了些。
脚边摆着两提瓶装矿泉水,塑料包装在阳光下泛着廉价的光泽。
其中几瓶,藏进了她的“秘密武器”。
她紧盯着人流。不一会儿,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中年男老师,带着三个好奇张望的学生,从广场边缘挤过来,他们胸前绣着“邦帕农县立中学”几个小字。
哑女眼睛一亮,这是她在名单上特意圈出过的“小透明”。
机会来了。哑女立刻挤出热情洋溢的笑容,快步上前,不由分说地将矿泉水一瓶瓶塞进他们怀里,冰凉的塑料瓶身瞬间沾上了汗湿的手印。
她指了指自己马甲上的字,热情介绍说:“请多多关注我们公司,免费赞助的。”
老师愣了一下,随即感激地点头,用浓重的口音连声道谢:“谢谢,清苔府真是好啊,比赛还有免费水喝!”
他催促着学生们:“快喝点,等下进考场了。但别喝太多,省的上厕所。”
队伍里,一个看着就口渴的瘦高男孩,迫不及待地拧开瓶盖,仰头就“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瓶,喉结剧烈地滚动着。
哑女退回她的“摊位”阴影里,目光如影随形。
不到十分钟,那男孩果然捂着肚子,脸色煞白地从教学楼里冲了出来,直奔向操场尽头那排灰扑扑的平房厕所。
哑女在心里飞快确认了那个名字——颂猜拉达纳翁。
她迅速扫视四周,果断地将剩下的矿泉水和马甲往旁边树丛里一踢,抓起脚边一个不起眼的旧帆布包,低头快步走向厕所。
后排的教师厕所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这里基本没人过来。
她闪进最里面的隔间,反锁上门。
一把扯下那顶劣质的棕色卷发假发套,几根短发夹住,被带得生疼。
从包里掏出黑框平光眼镜架在鼻梁上,脱掉外面的蓝色polo衫,换下男生白衬衫和藏青色校服裤子。
然后对着隔间门后的金属片,捋了捋自己本就偏短的头发,让它更像男生常见的寸头模样。
最后,她从包里拿出一个透明的文件袋,里面装着铅笔、圆珠笔和一块橡皮。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顶假发塞进帆布包深处,推开门,像任何一个急着赶考的男生一样,拎着文件袋,微微弓着背,大步流星地走向教学楼。
门口负责登记的老师正忙得焦头烂额。
轮到哑女时,老师头也没抬:“名字?学校?”
“颂猜拉达纳翁。邦帕农县立中学。”哑女刻意压低了嗓音,显得有些沙哑。
老师在名单上找到名字,划了个勾,塞给她一张座位条:“c区17号。快进去吧!”
旁边一个老师顺口嘟囔了一句:“咦?邦帕农那个不是说拉肚子想退赛吗?怎么又回来了?”
登记的老师忙着应付下一个学生,只挥挥手:“赶紧的赶紧的,别堵着门!”
哑女捏着纸条,心脏在胸腔里沉稳有力地跳动。
她找到c区17号座位,安静地坐下,不动声色地打量考场: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老旧的风扇在天花板上有气无力地转着,空气里弥漫着木头桌椅和少年人汗水的味道。
她扶了扶鼻梁上有些下滑的眼镜,目光扫过窗外。
平房厕所门口,邦帕农的老师正焦急地踱步,对着厕所方向喊了几声。
后来,他干脆一屁股坐在楼下的等候区长椅上,掏出手机打电话。
过了大约十分钟,哑女透过窗户,看到那个脸色苍白的真颂猜被老师搀扶着走了出来,两人步履匆匆地朝校外走去,大概是去诊所了。
哑女心底最后一丝紧绷的弦,松弛下来。
试卷发下来了。题目难度对高中生或许有些挑战,但对哑女而言,那些复杂的公式和定理,在她无数个无聊的夜晚,早已像木头的纹理般,深深镌刻进脑海深处。
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解题过程流畅得如同预先写好的剧本。她写得飞快。
借着抬头看墙上钟表的动作,哑女环视周围,右手边隔着一个过道,坐着一个皮肤黝黑、肌肉结实的男生,看起来更像是在绿茵场上奔跑的体育生。
他也写得很快,笔走龙蛇,但最后一道几何证明题显然卡住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草稿纸被画得乱七八糟。
这时,走廊传来一阵说笑声。
监考老师走过去开门,学校宣传处的几个人涌了进来,拿着单反,开始对着考场拍照,捕捉“认真答题”的瞬间。
镜头扫过哑女时,她下意识按了按眼镜的鼻托,这个形象,天王老子来了也认不出。
宣传老师们拍够了,又和监考老师寒暄几句,才满意地离开。
没过多久,教务处的人端着托盘来了,小碟子里装着速溶咖啡和小包装饼干。
他们挨个给监考老师分发,说着“辛苦了”。
趁着这个小小的间隙,几名认识的学生交换着答案,教室里嗡嗡的,有些躁动。
监考老师清了清喉咙,示意大家安静,自己答题。
哑女抬起头,目光飞快地掠过墙上的挂钟。
时间才过去一半,她已经答完了所有题目,正在做最后的验算。
但她不想成为第一个交卷的焦点。
旁边的体育生似乎放弃了最后那道题,他重重地把笔拍在桌上,举手示意交卷,动作带着点懊恼的泄愤。
哑女耐心地等了大约五分钟,估摸着体育生已经走出考场范围,才平静地举手,将试卷和草稿纸整理好,放在桌角,拎起她的透明文件袋,步履从容地离开了考场。
楼下的等候区聚集着越来越多的学生和老师,哑女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监考老师们效率极高,从开始收卷那一刻起,就拿出红笔,在讲台上当场批改起来。
时间到了,她看到监考老师从教室里走出来,手里捏着那个写着“数学”的牛皮纸袋,匆匆走向位于另一栋楼的组委会会议室。
随后教室被清场,最后几个学生稀稀拉拉退了出来,门“咔哒”一声关上。
哑女并不紧张结果。
题目对她来说过于简单,她坐在这里,更像是在等待一个早已确定的坐标,一个接近目标的必经步骤。
她再次检查了一下文件袋,里面有两支hb铅笔,其中一支的末端,被她巧妙地改造过。
削开的木头里,藏着的不是石墨芯,而是一长截磨得极其锋利的钢针。
她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周围熙攘的人群,视线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那些晃动着的脖颈上,皮肤下隐约可见血管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