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
——
“师叔!”明玉衡咬牙,“你疯了!”
疯到不惜发动妖潮,以修真界新锐们的性命为祭品!
其他宗门的弟子尚且不论,明月仙宗弟子们的性命,难道他也不管不顾了么!
她仍记得,方才甜杏带着徐清来离去的下一瞬,天穹骤然撕裂,一道猩红血痕横贯千里,如天神泣血。
刹那间,整片天地都被那妖瞳映成了血色,云层如沸水般翻涌,无数妖兽从裂缝中倾泻而出,遮天蔽日。
它们的嘶吼声汇聚成震耳欲聋的浪潮,连空气都在颤抖。
“你疯了!你疯了!你疯了!”
“我疯了?”王敬哈哈大笑,“师侄啊师侄,你还是太年轻了,不知仙骨的好。”
“你以为十九年前那场围剿,徐清来是怎么活下来的?就连青云那家伙,号称天下第一人,还不是死在了围剿中?”
“没有仙骨,徐清来连屁都不是一个!”
“杳杳,”王敬转过头,和蔼地看着被绑着的钟杳杳,“从小到大你最乖了,来,告诉师伯,徐清来和那只杏树妖去了哪里?”
钟杳杳咬着牙摇头,“师伯,我也不知道,你、你还是快点收手吧!”
“只要你及时收手,大家一定都不会怪你的!”
“收手?”王敬笑得更大声了,“师伯如今可是在做当年老宗主未完成的大事,此事若成,则明月仙宗扬名万里,为天下名副其实的第一仙门。”
“好吧,如果杳杳你不说的话——”
王敬重新看向明玉衡,手中凝起水镜,里面俨然是被囚于寒月洞的姬月灵,“明师侄,你要说吗?”
明玉衡撑着剑,忽地抬头看着天上黑压压的妖潮。
翻涌的黑云间,隐约可见几点鹅黄——那是王玉率领着几名明月仙宗的弟子在为她们顶住妖潮的压力。
斗了快一天一夜,大家都已经疲惫不堪。
“师父。”明玉衡直勾勾地盯着王敬,突然唤了一声。
王敬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低头,却觉一道寒光闪过。
明玉衡一跃而起,手持长剑,猛地朝王敬刺了过去。
在她身后,是一抹熟悉的鹅黄,带着熟悉的飞镖,飞射而来。
——
甜杏是被颈间的刺痛惊醒的。
邬妄的犬齿还抵在她颈动脉上,尖牙刺破的皮肤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痴。
她只是微微一动,便立刻感觉到了腰间蛇尾的绞紧。
其实邬妄醒得要比她早很多,但脑内记忆纷杂,几乎让他头痛欲裂。
是以蛇尾一绞,他废了极大精力才将蛇尾收了回来,下半身完全变回了人形。
甚至连身上的衣裳,也焕然一新。
好消息是,他似乎正开始逐渐恢复与甜杏相关的记忆,只是杂乱无章,断断续续。
然而邬妄正扬起笑意,打算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甜杏的时候,却见她怯怯地往后一缩,离开了他的怀抱。
就连脑袋也垂得低低的,手指不自然地交错着。
邬妄唇角的笑意僵住了。
罢了罢了,虽然昨夜只是神交,且没有完全做到底,但甜杏儿脸皮薄,觉得害羞也很正常,他不该多想些什么。
“甜杏儿,”他清了清嗓子,试图在脑海中搜刮出一个合适的话题,“你知道师父师娘当初是因何相遇的么?”
最终搜刮出了自家师父的八卦。
不过甜杏还真的有些好奇。
师娘是个实打实的凡人,师父又因箴言困于浮玉山的后山之中,无命不得下山,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又是怎么相爱在一起的?
她抬起一点脑袋,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示意他说。
“唔......此事我知道的都是他们同我讲的,”邬妄笑了笑,“若是说错了,还望师父师娘莫怪我。”
他装模作样地双手合十,对着天上拜了三拜。
“说来也很巧,那一年,恰巧是师父首次下山游历,他不过才行了没几步,便遇到了他在山下除的第一只妖。”
“当时师娘还是一位屠夫的女儿,爱穿一身红衣,性情泼辣,刚刚丧父,与唯一的妹妹相依为命。”
是么?
甜杏皱了皱鼻子,她分明记得,在她的记忆里,师娘总穿一身白衣,一直都是病蔫蔫的样子。
反倒是师父,日日都穿着他那身火红的衣裳。
第84章
“师父看师娘妹妹第一眼,便知那是只狸猫假扮的,本欲直接除去,却不料师娘死活不愿意。”
“然后呢?”甜杏眨了眨眼,“那只狸猫最后死了吗?”
“师父那时还年轻,不讲道理,本是想着直接一剑杀了,却没想到师娘将那只狸猫护得死死的。”
邬妄笑了笑,“师父没办法,只好在师娘隔壁住了下来,一来二去,两人便熟悉了。师父想着师娘父母早逝,孤苦伶仃,若那只狸猫真心待她,留着也未尝不可。”
“只可惜那只狸猫实在不是好妖。自它死后,师娘心中的那口气便像是散了,被师父带回了浮玉山。”
“师娘那时便病重了么?”
“不是。”邬妄摇头,“这是师父同我说的:箴言似乎是对的,师娘和他待得越久,身体便渐渐虚弱,他寻遍天下都不得解法。”
“后来,他终于找到了一味药......”
“殿下......”量人蛇虚弱的声音打断了他。
邬妄和甜杏同时低下头,“量人蛇?你怎么了?!”
“殿下,本蛇疼,”瘦小的黑蛇蜷在邬妄手心,眼睛有些湿润,“本蛇是不是要死了?”
它微微侧过身子,露出腹部仍在溃烂的伤口,“本蛇的脑袋疼、肚子疼、妖丹疼、神魂也疼,殿下,本蛇不是故意打扰你的,但本蛇真的很疼,本蛇不想死,本蛇想多陪陪你。”
邬妄的瞳孔微缩。
前几日他还察看过量人蛇的伤口,分明恢复得还不错,为什么进了云灵草涧后会变成这样?
甜杏站起身,“我们带你去找文仁雪!”
谁料她才刚站起来,便被大地震得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与此同时,邬妄昨夜匆匆设下的结界开始寸寸龟裂,山岳震颤,千年古木接连倾倒,地脉灵气如沸水般翻腾。
两人对视一眼,脸色皆很难看,“妖潮!”
妖潮爆发的第五个时辰,天与地,皆是一片血色。
金光在兽潮中明灭如残烛,剑光、符箓、阵法交织成一片混乱的战场,修士们掐诀引雷,却见紫色电光刚劈落就被黑雾中伸出的鳞爪捏碎。
不知是谁最先喊出“妖王血瞳”,众人抬头时,正看见云层里缓缓睁开的第三只竖眼,那瞳孔中映照的不是倒影,而是数以百计具悬浮在血海里的修士尸骸。
然而,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修士们却仍在争吵,甚至是一边对敌一边吵。
“王敬勾结妖王,你们明月仙宗还有什么脸面站在这里?!”一名玄天宗的弟子厉声喝道,手中长剑直指明月仙宗的弟子们。
“放屁!王敬一人所为,与我等何干?!”明月仙宗为首的弟子怒目而视,手中暗器未停,却仍被其他宗门的人刻意避开,无人支援,“如今大敌当前,你们还有闲心说这些!”
“谁知道你们还有没有第二个王敬?”有人冷笑。
“就是!明月仙宗的人,谁知道是不是都包藏祸心?”
“妖族不是一直都由你们明月仙宗管么?怎么?现在管不了了?”
……
争吵声此起彼伏,而血瞳却已逼近。
一切转变只在呼吸间,一名明月仙宗的年轻弟子被妖气震飞,重重摔在裂开的山岩之间。
他挣扎着撑起身子,抬头却见血瞳妖王的巨爪已笼罩头顶,猩红妖气如锁链般缠绕四肢,令他动弹不得。
“救、救命——!”他嘶声喊道,目光扫向不远处正在厮杀的修士们。
可回应他的,只有冷漠的侧目。
“明月仙宗的人,也配求救?”一名玄天宗弟子冷笑,手中长剑斩向扑来的妖兽,却对那弟子的险境视若无睹。
“王敬勾结妖王,你们宗门难辞其咎!”另一人厉声喝道,手中符箓燃起,却故意避开了妖王的方向。
年轻弟子绝望地看向远处——方渡山等人仍在顶着大部分妖潮的压力,而明玉衡、王玉还有钟杳杳正与王敬等人激战,剑光纵横,暗器飞射,却仍未能分出胜负。
她察觉到这边的危机,眸光一凛,可王敬的阴冷笑声却如附骨之疽,“明师侄,自身难保,还想救人?”
话音未落,他袖中甩出三道黑符,瞬间化作锁链缠住明玉衡的剑锋,逼得她不得不回身应对。
符箓......明玉衡咬牙,浮玉山真是什么都给王敬!
血瞳的利爪已悬至头顶,死亡的阴影笼罩而下。
“……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年轻弟子闭上眼,颤抖着攥紧破碎的明月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