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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仙宗长老杨一寒闻言袖袍一甩,七十二枚暴雨梨花针激射而出。
  针尖泛着幽蓝寒光,精准刺向高悬在空中的妖王血瞳。
  他身旁的朴玄凤双手连挥,几道飞镖在妖群中划出诡异的弧线,所过之处血肉横飞,同样直奔血瞳。
  对付妖族,还是明月仙宗的人最擅长,是以对付血瞳的任务,便落在了他们的手上。
  年轻一辈中,方渡山的桃木剑燃起金色火焰。
  他咬破指尖在剑身上画了道血符,猛地插入地面,“炎墙,起!”
  火墙腾起的瞬间,钟杳杳与王玉的暗器交织成网,将越过火墙的漏网之鱼尽数击毙。
  公孙流聿抱着琴,狼狈躲过飞溅的术法,大叫道,“王玉!我要不行啦!”
  然而王玉自顾不暇,只得大喊道,“你去找我师父!”
  “坚持住!”明玉衡的声音从战场另一端传来。
  她的左肩被洞穿,身上的反噬越来越强,但手中的长剑依然快若闪电。
  她不仅要面对王敬和他座下的弟子,还要时刻指挥着明月仙宗的弟子们。
  血瞳妖王悬浮在半空,巨大的血眼缓缓转动。
  它似乎并不着急,像是在等待什么。每当护山大阵出现薄弱处,它眼中就会射出一道血光,将阵法腐蚀出更大的缺口。
  子夜时分,第一缕曙光还未出现,战场却突然出现了转机。
  浮玉山的支援到了!
  于幼华在浮玉山苦等不到回信,便咬牙召集了门中剩下的精锐弟子,再加上其他门派的支援人手,命自己座下大弟子周子陵领着一行人直奔明月仙宗。
  现在终于是赶上了!
  “见过师伯、师叔!”周子陵飞快地朝孟繁和风瑾行了个礼,“弟子带着师弟师妹们先行,还有援军在后头。”
  孟繁没好气地挥手,“不说这些,快些帮忙!”
  她回头看了一眼风瑾,“师妹,我们去助玄凤!”
  “是!”
  天边泛起一抹惨淡的灰白时,杨、朴、孟、风四人终于重伤血瞳,持续了一整夜的厮杀迎来了短暂的喘息。
  虽然明月仙宗的护山大阵已经摇摇欲坠,金色的符文在妖气的侵蚀下不断崩裂,但在众弟子的竭力维持下还是能够勉强支撑。
  明玉衡浑身浴血,长剑拄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方才她燃烧最后的灵力,使出了禁术“玉碎”——这是以寿元为代价的搏命之招。
  王敬显然没料到重伤的她同他斗了四日还有如此战力,仓促间举剑相迎。
  两剑相撞,王敬的佩剑应声而断,明玉衡手中长剑去势不减,直接贯穿了他的咽喉。
  “为......为什么......”王敬捂着喷血的喉咙,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明玉衡冷冷抽剑:“这一剑,是为明月仙宗。”
  王敬倒地气绝,可明玉衡也到了强弩之末。
  她的灵力早已枯竭,经脉寸断,连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明玉衡强撑着抬起头,目光扫过战场。
  浮玉山两位长老的剑光在妖群中纵横,杨一寒和朴玄凤的暗器如暴雨倾泻;年轻弟子们结阵而战,文仁雪的卦阵泛着微光,公孙流聿的琴音不绝于耳。
  最后是钟杳杳和王玉,看起来状态还行,至少没有缺胳膊少腿。
  鲜血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她只是稍微松了一口气,便再也支撑不住,猛地跪倒在地,视线开始模糊。
  纷乱的思绪里,她想起在王家村吃百家饭的日子,想起牵着姬无命的手登上流云梯,想起做了十二年“刀”的时光......
  最后是姬月灵和洛秦淮温暖干燥的手。
  就在她即将昏迷之际,余光瞥见一幕令她毛骨悚然的景象——
  三只枯瘦的鬼爪正悄无声息地接近护山大阵的核心阵眼,而守在那里的,是年仅十六岁的小弟子向书言。
  鬼族?鬼族!此处为何会有鬼族?!
  核心阵眼缺一不可,若他死了,大阵很快就会彻底崩溃。
  来不及多想,明玉衡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跃起。
  “明师姐?!”向书言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的明玉衡,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被三只鬼手同时贯穿胸膛。
  鲜血喷溅在阵眼石上,竟让濒临熄灭的符文重新亮起。
  钟杳杳甩开手上的狼妖,跌跌撞撞地奔过来,险些被尸体绊了一跤,眼泪鼻涕流了满脸,“师姐!师姐!师姐——”
  明玉衡笑了。她看着惊慌失措的同门,看着远处仍在奋战的长老们,看着血瞳妖王那轮巨大的血月之眼,看着远处的寒月洞。
  她攥着那枚掌门令牌,“明玉衡......幸不辱命......”
  远处、不远处,密密麻麻的鬼族不知道从何处爬出来,神不知鬼不觉间偷袭着修士们的后背。
  最可怕的是,这些鬼族并不知道是从哪里出来的,防不胜防外,还对修士们的招式了如指掌。
  要来不及了!
  明玉衡捏碎了体内早已布满裂痕的金丹。
  刺目的金光爆发,化作万千光点融入大阵。
  她的传音响彻战场:“众弟子听令!鬼族来袭——”
  光罩骤然明亮,将最近的数十鬼族灼成灰烬。
  明玉衡的身影在光芒中渐渐消散,最后时刻,她望向王玉的方向,嘴唇微动,“最后一次......”
  血瞳妖王的巨眼骤然收缩。
  它没想到这个重伤垂死的人类女子,竟能爆发出如此力量。更没想到的是——“杀!”
  “替大师姐报仇!杀!”
  王玉终于赶到,他足尖点地,猛地一跃而起,指尖触到明玉衡那尚未消失的金丹残芒时,那道残芒瞬间化作了一柄淡金色的长剑。
  他握着剑,同样燃起身上的灵力,一剑劈向了寒月洞。
  下一瞬,一道柔和却又蕴含着无尽威严的月光,如银河倒泻,江河奔流。
  杀声更强,杀声更烈,杀声更盛。
  属于明月仙宗的浪潮奔涌了起来。
  天色完全大亮。
  何初逢已经出现在了云灵草涧中的小院,身后跟着誊连珏。
  他径直跨进喜堂,“......上官溪呢?”
  李玉照绷着一张脸,没说话,脑中正紧张地复盘着阵法的位置。
  宋玄珠轻声解释道,“小溪姑娘让邬兄背她出嫁。”
  “哦?”何初逢一撩袍摆,在高堂上坐下来,“那便等她一会儿吧。”
  几人倒也没等多久,便见徐清来背着甜杏从外头进来。
  她一身红衣,没盖盖头,脸上难得上了胭脂,看起来倒真像是长大了。
  徐清来把她从背上放下来。
  宋玄珠脸上有些动容,忍不住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
  何初逢眯起眼,“二十七年了啊......”
  二十七年,足够让一个懵懂的小姑娘长大成人,足够让太多事情发生变化,足够让这个世界翻天覆地。
  “拜天地吧。”他轻叹。
  甜杏却没动,“师祖,在交出仙骨之前,我还有一些事想知道。”
  “什么事?”
  “我想知道,当初师父为何带我和师兄上山。”
  “我早就说过,带徐清来上山是为了二十年后剖仙骨,带你上山是等你成年后给江无虞做药。”
  “你不用怀疑,这一切,包括剖骨,他都是知情也同意的。”
  何初逢冷哼一声,“我那徒儿,痴情倒是没得说的。”
  甜杏抬手,一把抹掉脸上快要掉落的泪,“可是我想知道,师父那么厉害,当年为何那么轻易就死了?当初人鬼结界破,真的是我师父弄的吗?”
  “那当然是因为我一直在给他下阻塞灵力的药啊,”何初逢面无表情道,“结界也是我弄破的。”
  每逢初一十五,青云都会到前山,陪他用膳。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给青云下药,想要随意支开青云,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是难事。
  “怪只怪,我那徒儿,从头到尾都是那么信我,信身边的人。”
  何初逢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有些哽咽,他忽地收起脸上的所有神色,“上官溪,你的问题太多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甜杏也笑了起来,“我师兄身上的噬心咒,只有剜出你的心才可解——”
  “对么?”
  何初逢和誊连珏都脸色骤变。
  下一瞬,他们脚下踩的位置突然亮起青光,熟悉的剑意横扫过来,却不见剑。
  他们要闪,另外几道剑意又刺了过来。
  是阵法!
  “小师叔,”甜杏脸上虽是在笑,眼里却毫无笑意,“用了无归那么久,是不是已经忘了那是谁的剑了?”
  徐清来手中的剑已经不由分说出鞘,“师祖——”
  长剑通体雪白,像是春雪消融时的最后一抹莹白,锋利得晃眼。
  他拉长了语调,脸上是何初逢和誊连珏都熟悉的笑,玩世不恭,意气风发,“我的名字,该还给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