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清然直接进去屋里拜见俞晚道。
“爹。”
俞晚道正在看书,闻言头也不抬:“坐吧。”
俞清然用鼻音嗯了声。
俞晚道视线不改,专注看着书上的字:“身体如何?”他们夫妇都是中庸,闻不到那让天乾与坤泽神魂颠倒的信香,也就无法凭信香猜测儿子的身体情况。
“好些了。”
俞晚道这才抬起一点眼皮:“让他咬了?”
俞清然在他爹的视线里有些羞耻,半晌才轻轻吐个字:“没。”
俞晚道翻页的手一顿,他看着自己儿子。
以往一家三口全是中庸,俞晚道就没把天乾坤泽那些事往心里去,几日前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也很快就收拾好情绪找大夫着重了解了下,他关心儿子,自然也就把事往心里去,于是听见这个“没”字,他心情颇为复杂,想着不如被咬一口,那还可以安慰安慰自己。
毕竟当中庸养了十八年、一直以为会给自己讨个乖巧可人儿媳妇回来的儿子忽然成了坤泽,确实有些挑战他们夫妇的接受能力了。
俞晚道把书倒扣在桌面上,手指掐着眉心,有些头疼说:“爹今日过来就是想问问,你是要借他度过这次的情潮,还是就选他了?”
俞清然不答反问:“俞晖说您见过他了,你们聊了什么?”
儿子是自己生的,还是一手教导大的,他这么问是在想什么俞晚道一清二楚:“他的身世可曾向你说明?”
俞清然摇摇头。
“你对济州贺家了解多少?”
“济州贺家...”俞清然念叨了一句,像是想起了什么,“数年前贺家大公子贺知涵游学至云杪书院,那时春见提了一句,说贺大公子从小就丢了弟弟...该不会就是季平安吧?”
“正是他。”
俞清然仔细回想了一阵,然后颓然靠在圈椅上,仰天说了句:“这王八蛋与大公子确实有几分相像。”
不怪他没想起来,虽说贺知涵是游学,可他的身份不是身为商人之子的俞清然能接触到的,那就像是朵莲花,只能远观不能亵玩,更别提印象深刻到在见到季平安第一眼就联想起二者的关系。
“咱家与贺家是天壤之别,你若是只打算用他度过情潮,爹也不怪你。”
都说士农工商,云国虽说由太。祖。皇帝起就允许商人应考,可这四个字却早已将人划分为三六九等,商人再有钱也还是排在末尾,门第之见,山高海深。
俞清然早两年便跟着俞晚道接触家里的生意,知道什么人可以碰,什么关系可以沾,像季平安这种就惹不得,但是...“他怎么说?”
俞晚道幽幽看了他一眼:“他倒是跟我保证,此生非你莫属。”
俞清然坐直了身子,看着自家爹,面露不可置信:“他有病?我们拢共就见过几回。”然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虽然不缺爱慕者,可也没好到让一个天乾对自己一见钟情啊。
“好问题,我也想不透。”
父子二人面面相觑。
“爹,我可还有你不知道的优点?”
俞晚道摇头。
父子二人又沉默了。
许久之后,俞清然才颇为不确定地问了句:“我如果只是玩玩,贺家会不会一纸状书让我去蹲大牢?”
俞晚道看着“红颜祸水”儿子,沧桑道:“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俞清然又颓了。
俞晖端着吃食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父子二人颓然不语的画面。
他不敢吭声,把吃食摆在俞清然手边就想退下。
俞清然叫住他:“你把我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让季...贺公子住,一应物件都用最好的。”惹不起躲得起,当个菩萨供起来总没错。
俞晖一头雾水,但他巧妙的猜到了这贺公子就是那受伤痴傻又忽然清醒的季公子。
“是。”
俞清然端起碗筷夹菜:“你以后对他客气些。”可千万别惹大少爷不高兴。
俞晖却理解错了,以为自家少爷是要给“未来姑爷”铺路:“奴婢一定像对待您一样尊重他。”
“......”那倒也不必。
第10章
“还有一事。”
俞清然看过去。
俞晚道说:“贺知衍会顶替俞晖的位置,与你一道回书院。”
俞清然差点让莲房鱼包噎着,他匆忙咽下,说:“你怎么连这也答应?”
俞晚道有失仪容地抖手:“这事是他提出来的,你现在正是需要他,我不得先把人稳住。”
俞清然叹气:“他考虑这般周到做什么啊?”
“我看他对你是志在必得,你也别想着玩玩了,趁这时间好好处处,等爹把手头上的资产清理完毕,你们就择日完婚。”
俞清然冷笑:“我们同意也得贺家肯让攀高枝儿。”
俞晚道唉了声:“若贺知衍真是他说的那般坚决,这事有他去烦恼。”
“爹,我若真...跟了他,家里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所幸我和你娘还年轻,大不了再生一个,省得我为了给你多攒点嫁妆白了不少头发。”
俞清然无话可说,爹娘膝下就他一个孩子,原先他是中庸,爹娘也不用为了这些事操心,只等着他将来成亲生子含饴弄孙。
可一朝天变,俞清然成了坤泽,几次午夜梦回时他都在想,若是那日没有去应同窗的邀约,没有喝下那杯酒,没碰上季平安,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没人去怪,只能怪天意如刀。
“一切但凭爹娘做主。”
俞晚道笑了声:“省省吧,当年你娘生你时就去了半条命,我是不舍得她再受这苦,你也别多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你过得好,我和你娘才能放心。”
俞清然嗯了声。
“按照云国的律法将来你虽然只能继承六成家产,但爹有法子,你就不用操心了,好好珍惜在书院最后的时光。”
“可有我能帮忙的?”
“这事只能外人去做,爹都想好了,你放心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是摆明了不让他插手,俞清然便不再说,他填饱了肚子,陪俞晚道多坐了会就回一月园去了。
回到自己屋里,贺知衍也抽了本书在看。
俞清然问道:“你还认得字?”
“聊完了?”贺知衍抬起头来,他合上书,“字倒是认得,不过也只能看些地理传记,再复杂些的就看不懂了。”
俞清然听完,双手环抱:“不晓四书五经还想做我书童?”
贺知衍笑道:“那不做书童,我为你红袖添香?”
文人墨客,哪个不知红袖添香的旖旎,他这是明晃晃在打趣。
俞清然到底不及他脸皮厚,做不到他这样淡定自若地被调侃,横了他一眼,敢怒不敢言地哼了声。
贺知衍把书扣在桌面上,问:“伯父都告诉你了?”
说到这个俞清然就心情复杂:“我没想到你竟对我情根深种。”
贺知衍被逗乐了:“现在你知道了,然后呢?”
听见他笑,俞清然眯起了眼:“你骗我?”
贺知衍站起身,踱步到他面前,沉声道:“我以为你会大为感动,然后以身相许。”他突然抬起手,掌住俞清然半边脖颈,“毕竟你的信香在进屋的那一刻就往我身上缠。”
俞清然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就算早上两人才刚有过一番亲密,他也不甚习惯,本能地挣了挣,但那只大手好似铁棍,一掌就将他定住了:“你放开。”那只手纹丝不动,俞清然无法,只能求饶,“我不是故意的。”
贺知衍手掌使力,将他转了过来,背对着自己。
这个姿势让俞清然觉得危险:“你想干什么?”
贺知衍的拇指落在后颈那块鼓起的地方,虚虚贴着:“我记得云杪书院有天乾和坤泽。”
俞清然被人捏着命脉,不敢嘴硬:“那你记性真好。”
贺知衍短促地笑了声:“那你觉得你现如今这样,能骗得过谁?”
“我...”
“连自己的信香都控制不住,何以控制人生。”
俞清然松了口气:“你想帮我就不能好好说话?”
“不能。”贺知衍又把人转过来,“你让我不高兴了。”
俞清然觉得自己就是窦娥在世:“我几时惹你了?”
“我给你机会好好想想。”
俞清然还真去想了。
但他想来想去,还是没觉得自己哪点把人惹着了。
贺知衍本就是逗他,看他眉目生动的模样更是喜爱。
“然然,我想吻你,同意吗?”
“......”俞清然都不知道他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本事哪学的,怕是哪位道长的独门秘籍,“我说不同意你会不亲吗?”
“然然好聪明。”
贺知衍眉目舒展,他把人搂过来,吻上肖想许久的唇。
***
贺知衍就在别院住了下来,当晚三人坐一起用了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