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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铺岚 > 第86章
  ——为了这些陪在他身边,即使在最后也没有放弃他的朋友们。
  第90章 尾声非有无因而妄招果
  小轿摇摇晃晃地行进在山上,四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抬着孙青,身后跟着那群鸟人们。山路因下雪极为湿滑,几个人走得特别慢,生怕自己不小心摔跤。
  魏溪可以送蕙女直到山路第二个拐弯处,那之后便要将蕙女的手脚都锁紧,直到那四个孩子将她抬进山洞最里面。
  谢旬倒是真没撒谎,这条道路上确实能见度极低,四面八方都是白蒙蒙的雾。
  其他人在第一个拐弯处就该回去了,据说人太多会叨扰山神的宁静。
  游情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扫视跟着后面的人,迟迟没能找到孟非晚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不在。
  就在距离前面的拐弯越来越近的时候,突然有人指向下面道:“你们快看!”
  这一声叫喊过于突兀,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了,夜色里竟燃起了滚滚浓烟,红色的火光正是礼堂的方向。
  “不好了,不好了,礼堂走水了!”身后有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村长说赶快去灭火!”
  “在请福仪式上走水,不会是山神发怒了吧,怪我们耽搁了仪式!”游情当机立断开始散播恐慌。
  危聿压低了嗓音与他一唱一和:“我们会不会被山神大人迁怒,都已经走到青山上了才着火的。”
  周围的人似乎被他的话所感染,竟然跪下来就开始磕头。
  “还不快去灭火!”魏溪咬牙道,“这时候磕头顶什么事?”
  跟在轿笼后的人顿时如鸟兽飞散,她忙阻止:“怎么全走了,留两个人来提灯啊。”
  可惊恐的人群哪里还顾得上管轿笼,生怕自己跑得不够快被山神发怒给连累。
  她瞬间觉得有些嘲讽。
  要被献祭给山神的蕙女没跑,抬着轿笼的四个年轻礼士更没跑,自己这个负责主持的君更没想过抛下仪式不管。
  倒是这群看上去最重规矩,满口就是大道理的本家人溜得最快。
  游情和危聿挤着人群走过来,眼疾手快从地上捡到一个提灯,走到了魏溪身边。
  暖黄的光晕照亮眼前迷雾重重的路,游情低声道:“君,现在人都走光了,仪式恐怕要耽搁下去了。”
  虽然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却终归是年轻男子的声线,再加上没有口音,魏溪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什么。
  危聿往山路深处瞥了眼,雾气似乎更浓了,连脚下的石阶都快要看不清,他帮腔游情道:“山里雾大又刚下过雪,一盏灯怎么够照亮,不如我再点个火把吧。”
  魏溪缓缓抬头,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圈,忽然冷笑一声:“好啊,我就说怎么数着多了两个人,刚才在人群里大喊大叫,散播山神发怒的,是你们俩做的吧?”
  “魏小姐,”游情低声道,“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先赶着上山吧。”
  “你别想耍什么花招,邬昀。”她冷冷道,“这可是大青山,不是让你们瞎胡闹的地方。”
  虽然对他们趁火打劫的行径有所不齿,魏溪却没多说什么,默许了让他们走在前面开路。
  可那两个男人却站在了轿子前,半天也没走一步。
  “又怎么了?”魏溪只觉得脑袋都要炸了。
  游情半天没出声,只是用肩膀撞了下危聿,示意他先开口。
  随后危聿轻咳一声:“我们没走过,不认路。”
  魏溪:……
  不一会儿,四个小孩满脸惊恐地看着走在轿笼前为他们提灯的君。
  轿子虽然走得极慢,但转眼间第二个拐弯也要到了,她低声吩咐道:“辛苦你们走一路了,先休息吧。”
  四个孩子早就又冷又累,闻言这才松了手,把轿笼放在了路边。
  “你们俩用这种不光彩的方法混进来,到底要做什么?”转过头,她立即呵斥道。
  “轿子可以上山,但孙青不可以。”游情言简意赅说出了他们的计划,“山神想得美,不献祭。”
  危聿被他一本正经的霸道发言差点逗笑,但为了不让魏溪感觉他们不靠谱,强行绷住了脸。
  “……你们俩,简直是疯子。”魏溪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邬昀你告诉我,你是不是鬼上身了?”
  她实在不能想到,眼前这个举着火把,嘴里说着大逆不道言论的邬昀,竟然是几个月前自己在卫生所的同事。
  那个冷静淡漠,做事极为认真的男人。
  “魏小姐,我们没开玩笑。”游情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与她四目相对,“孙青也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
  “那又怎么样?”她面无表情地反驳道:“每年参与仪式的有多少人不是大家的亲人或朋友?”
  “九年前是我的姐姐,她也照样做了蕙女,进了这山里头就再也没能出来。”
  “我为什么……为什么……”
  恶语卡在嘴边,那半句她却怎么都不想说出来。
  既然本该去死的人那么多,我为什么要在意他人的死活?
  可是。
  她想到轿子里面坐的是孙青,是那个眼睛亮亮的,总是笑着对她说,小溪姐姐你来啦,工作辛苦了,要不要吃我爷爷种的小番茄的小姑娘。
  为什么这么难过呢。
  就像很多年以前,她亲手为姐姐披上红色盖头的时候。
  “我不管了。”她说。
  “你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吧。”魏溪蹲下来擦了擦从眼眶中汹涌而出的泪水,“如果你们俩有本事,那就去说服那几个礼士吧,或者问孙青到底愿不愿意你们这么做,我不管这件事。”
  四个孩子的视线不断落在这边,眼见魏溪跟那两个人说了什么,心情极为低落的模样。其中一个男人竟然走到了轿笼旁边,伸手便要掀起帘子。
  “等等!”有一个少年慌忙出声阻止道:“仪式还没进行完,你不能碰蕙女。”
  游情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轻轻叹了口气。
  少年缩了缩脖子,虽然他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却还是言辞激烈道:“规矩是不能打破的,不然大家都会遭报应!”
  另外三个少年也跟着点头,眼神里满是防备。
  他们看得出来,这两个人不像是要做什么恶事,可罗娑节的请福仪式是传下来的规矩,就像看不见的绳子捆着他们所有人,谁也不敢轻易挣脱。
  “你有亲人吗?”游情看向那个最先制止他的男孩的眼睛。
  男孩有些迟疑地点头,用不解的表情看向他。
  “那就好理解了。”游情慢慢道:“罗娑节永远都不会停止,只要你有姐姐,有妹妹,有任何女性亲人,总有一天坐在轿子上的就是她们。”
  “人都是有私心的,当然不希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去死,所以都装作很豁达的样子,今年出影女,后年选礼士,用村里所有人的利益将大家捆在一块,好像这样的牺牲就是合情合理的。”
  “既然所有人都做这件事是遵守规矩,那,为什么不选择都不做呢?”他说。
  游情的话如同昭示了他们心底最深处的疑问,几个孩子都愣住了,半晌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他们都已经渐渐长大了,也接受过教育,或多或少都窥见过罗娑节背后的黑暗与血腥。可若是环境影响如此,他们又能怎么去反抗?
  其中一个孩子讷讷道:“不是我们想这样,只是……”
  “哥哥,你别为难他们了。”孙青的声音自轿笼里传来,“如果蕙女有什么意外,大家的父母亲人都会受到牵连。”
  掀开帘子的手冻得青白,她穿着极为单薄的红色嫁衣,瑟缩的身躯如同凋零的秋日落叶。
  游情几乎在瞬间就准备脱下外套递给她,却被危聿拦住了:“你本来就爱生病,别把自己冻着了。”
  说着,他利落的解下了穿在外面的鸟羽披风。
  “那你就不冷了吗?”游情连忙阻止他。
  “不冷,我下面穿得厚。”危聿摇头。
  被泼在孙青身上的糖浆已经被冷风吹凝固了,将胸前和下摆的衣服冻得硬邦邦的,斗篷虽然单薄,但至少为女孩带来一丝温暖。
  她感激道:“谢谢哥哥。”
  游情看着危聿嘴唇颜色都有些发紫,解下了脖子上的围巾递给他:“披上吧,总比现在这样暖和。”
  危聿这次没有推拒。
  这条围巾是从床底下的旧衣服里收拾出来的,当时游情拆了两件毛衣,给围巾又接了下面半截,多余的毛线就给他们织了帽子和手套,毛线密密的,在身上极为暖和。
  孙青扯开了在自己面上的盖头,露出的面容极为苍白。
  蕙女出阁前便不能再进食,算起来她快有两天没吃东西,只被喂了一些水,连站起来都有些勉强。
  她向游情和危聿解释道:“我知道你们的好意,那天孙羽也来找过我,提过这件事,外面的人本来不让他进来,都是小溪姐姐替他说话,我们俩才能见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