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朴怀把桌上的龟壳收起来,塞到陆柯词的小包里,说:“去找岁岁玩儿去。”
“好哦。”陆柯词点点头,把伞往身上一背,迈着步子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脚步一顿,“岁岁是谁?”
“……我送你去。”陆朴怀叹了口气,回头冲萧渡水说,“你等我会儿,先往我微信里转800块钱。”
“凭什么?”萧渡水问。
“卦不走空,”陆朴怀说,“不然他会遭报应。”
萧渡水“哦”了声,摸出手机给陆朴怀转了钱,又目送他出门。
不一会儿陆朴怀回来,往他桌对面一坐:“你知道陆柯词算出来什么了么?”
“什么?”萧渡水问。
“你有喜了。”陆朴怀一脸严肃。
“……”萧渡水顿了顿,张大嘴“哇哦”了一声。
“难怪我觉得最近脾气越来越暴躁,看见人就想打呢,”萧渡水笑意中带着几分羞涩,“原来是有喜了。”
“谁他妈说是这个喜了。”陆朴怀往他胳膊上给了一巴掌,然后从兜里摸出一把瓜子开始嗑,“我是说,你的缘分要来了。”
“什么缘分,”萧渡水伸手要瓜子,“杀人的缘分么?”
“不是,”陆朴怀说,“恋爱的缘分,你灵力比较高,应该也有预感到吧?比如做梦什么的。”
萧渡水手一顿,莫名想起自己早上做的那个梦。
“你还记得么,我和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说过你的命数很诡异,命数里有太多条线牵着,引导你走歪路,”陆朴怀说,“所以你经常做梦,梦里的事儿多半都是发生过,或者即将发生的。”
“……我不信这个。”萧渡水说。
“最近有梦到什么人么?”陆朴怀瓜子嗑得咔吧咔吧响,“从他身上下手,或许能找到你的正缘。”
最近有梦到什么人么?
萧渡水接过瓜子,也咔吧咔吧嗑了起来。
人没梦到,倒是梦到妖怪了。
庄骁……
庄骁是他的正缘?
萧渡水突然感到一阵恶寒,突然有种好兄弟背着自己做0,还打算让自己也加入的不适感。
“你这是什么表情?”陆朴怀好奇道。
“我再给你转八百,”萧渡水说,“你把刚刚那卦撤回去。”
“这是我能撤的吗?”陆朴怀乐了,“时候到了,你的正缘会自动找上门的,你不信都不行。”
“你别说了,”萧渡水表情有些痛苦,“我现在对正缘这两个字有点儿过敏。”
“你……”
陆朴怀话没说完,房门突然被敲响了,他好奇地念着“谁这么有礼貌啊来找我还敲门”边走过去打开门:“哎,你怎么来了?”
萧渡水正震撼在庄骁可能是他正缘这个消息里久久不能回神,骤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来找你师父有点儿事儿,他不在么?”
萧渡水清醒过来,回过头,看见宴尘远站在门外,穿着一身黑色风衣,裹着条围巾,围巾遮住他的下巴只露出被冻得通红的鼻尖。
宴尘远也看见了他,有些诧异:“哟,挺巧。”
“……哦,是挺巧。”萧渡水说。
第21章 深可见骨的疤
宴尘远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萧渡水。
他视线在萧渡水睡得乱糟糟的头发上顿了会儿:“你来这儿还愿?”
“啊。”萧渡水含糊地应了声。
宴尘远的视线落到他手腕上:“你戴这么大串佛珠,来道观还愿?”
“……”萧渡水笑笑,“佛道不分家嘛。”
“谁说不分家的,”陆朴怀奇怪地睨了萧渡水一眼,“你现在戴着这串佛珠到我师父面前去和他说佛道不分家,他能把你从山上打到山下,再从山下追杀到山顶。”
萧渡水抿抿唇没吭声。
宴尘远是来找陆朴怀的师父的,听他的意思,似乎是和师父认识挺久了,每年入冬后都会来道观内拜访,很不巧的是今年锁妖塔有动荡,师父外出挺久没回来,巧的是他明天就回来,于是宴尘远决定在山上住一晚,明天拜访了师父再走。
送走了宴尘远,陆朴怀又坐回来同萧渡水讲:“你别不信,我那徒弟算卦很准的。”
“嗯?”萧渡水顿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人居然还在说正缘的事儿,“他就一小孩儿,算卦能有什么准头。”
“你相信世界上有神吗?”陆朴怀打断了他。
萧渡水看向他的眼睛,没吭声。
“你不信,”陆朴怀替他回答,“所以不管我和你说什么卦象,什么命数,你都不会信的。”
萧渡水给自己倒了杯茶,滚烫的茶水荡在瓷杯里,他盯着杯里升腾的热气没有说话,陆朴怀却坐到他对面:“但是你要知道,这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因果轮回,天道有安排,没人能挣脱,无一例外。”
“那他最好安排我早死,”萧渡水抿了口茶,垂着眼睫,陆朴怀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但看见他的嘴角扯了下,露出个很浅的笑,“早死早超生。”
陆朴怀还想说什么,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年纪不大的道士慌慌张张地说:“二师兄快去看看吧,陆柯词的法力失控了。”
陆朴怀脸色一变,急匆匆地出了门,萧渡水也跟了出去,那小道士带着他们七绕八绕,绕到了一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丛林里,明明是冬天,这地儿草木鲜绿,杂草丛生,路边野草最矮的都长到萧渡水膝盖窝那么高,前头更是吓人,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十几棵树从别人房子里,后院里长出来,把房子和土地弄得一团糟。
萧渡水看向丛林最深处,陆柯词捂着头蜷缩在草地里,绿光一阵一阵地从他身上荡开,激活了周围所有的草木植物。
“你相信世界上有神吗?”
萧渡水的手放到旁边一棵树上,简单探测下就能察觉到激活这些草木的灵力不低于他,甚至比他高出不知多少境界,而这种激活生物,赐予生命的法术,萧渡水没见过有谁拥有。
陆朴怀以前说过他:“你自己也拥有灵力,也在处理鬼怪的案子,甚至见过鬼王,但是不相信这世间上有神仙,你自己不觉得矛盾吗?”
这有什么矛盾的。
萧渡水想。
如果他相信这世界上有神仙,好人却深陷疾苦不断,坏人吃香喝辣毫无报应,麻绳专挑细处断,苦难流向吃苦人,有神仙的话,这些才是矛盾。
萧渡水往后退了半步,看着陆朴怀把陆柯词抱进怀里,用法术安抚他,随后又质问旁边的人是谁刺激他了,突然觉得好没意思,转身正要走,却对上一个人的视线,宴尘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好奇地往里张望着。
“你……”萧渡水没想好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开口。
“你听,”宴尘远说,“听到什么声音没?”
萧渡水盯着他的脸,忽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有些恍惚,具体是在恍惚什么都分辨不出来,只是意识和身体在那一瞬间丢失了掌控权。
“听见了没?”宴尘远继续问。
“什么?”萧渡水回神,“这儿太吵了,什么也听不见。”
“好像有人在哭,”宴尘远皱起眉,往身后看去,“你没听见么?”
“没听见,”这儿实在是有点吵,大家都因着陆柯词失控的事儿吵吵嚷嚷的,捕捉不到什么细微的声音,萧渡水皱了下眉毛,“过去看看。”
宴尘远点点头,和萧渡水一块儿往后方走去。
后方的积雪要深些,走过这个山道后萧渡水终于听见了那所谓的哭声,哀哀戚戚的,像积攒了八百多年的怨念在这一刻迸发,那声音哭得断断续续忽大忽小,寻常人还真不怎么能捕捉到。
循着哭声望去,那是一处山洞,洞口大概半人高,里头黑漆漆的,看不清有什么,萧渡水凑近了,指尖打出一簇火苗往里探,刚往里探了一点儿,一张惨白的人脸出现在二人面前,这还不打紧,火光照亮了整个洞穴的样貌,看清里面后二人都愣住了。
“呜呜……”那人满脸泪痕,眼睛哭得通红,骤然见了萧渡水和宴尘远也愣住了,半晌打了个哭嗝,“呜,你你,你们……”
萧渡水另一只手竖起食指竖在唇前,见那人安静下来,宴尘远直接伸手把人拽了出来,之后也没有任何迟疑,俩人直接带着那人飞快离开了此处。
那人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自己像个货物一样被宴尘远扛着也不敢吭声,眼泪又落了下来,喉咙里几声呜咽怎么也憋不住,好在没多久他俩就把自己放了下来,他继续哭:“你你你们,干什么,呜呜……”
“是活人么?”萧渡水问。
“是,”宴尘远说,“有体温。”
说完,宴尘远扭头冲那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杜观。”他说。
“很好,杜观,看你样子也就十七八岁,也有生活常识和认知能力了,”宴尘远抬手指向他们刚来时的那条路,“你刚哭的时候就没发觉,山洞里有什么异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