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鬼,”杜观打了个哭嗝,“我知道啊,有鬼……”
“有个屁的鬼,那他妈是头熊,”宴尘远简直无语了,压着声音吼他,“黑熊精,你都跑后山来了,不知道这山上收留了几只熊吗就往洞里钻?!”
这道馆依山而建,山上很多精灵鬼怪都受了道士们修炼的影响,多多少少通了点儿人性,更有天分的是直接化了精怪,平日里没什么伤人习惯,但宴尘远和萧渡水刚刚看得真切,那头冬眠的熊的山洞里已经没有食物了,如果他们刚把黑熊精吵醒,他很有可能因为饥饿又激发兽性,直接啃死杜观也不一定。
杜观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知道怕,哭声更按捺不住了:“我迷路了啊,我跟着我爸上山祈福,他让我自己转转……”
“你就往山洞里钻啊?”萧渡水有点儿惊讶。
这是正常人的思维么?
“有人跟着我,一直跟着我,”杜观说得语无伦次,“所以我只能躲起来啊。”
“谁跟着你?”萧渡水问。
“我不知道啊,”杜观说着,抬起头,眼神空洞而恐惧,“有人跟着我,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一直跟着我啊……”
“杜观!”
远处传来一声怒喝,杜观抬起头,眼泪鼻涕横流:“爸!”
“谁他妈让你跑后山来的,我让你自己在前馆转转,你还挺会转啊!”中年男人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还没站稳就给了杜观一巴掌,狠狠扇在背上,“你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爸!!”杜观大哭起来,“有人跟着我,有人追着我啊!”
“真是疯了!”男人骂了句,压根儿没管宴尘远和萧渡水,拽着杜观的胳膊就把他拉走了,杜观还在哭,倒是跟在杜观父亲身后的一个保镖似的的男人开口:“不好意思,我们家少爷脑子有问题,让二位见笑了。”
“哈哈,”萧渡水说,“是挺好笑。”
保镖愣了会儿,迟疑地点点头,也没耽搁太久,扭头走了。
萧渡水看着三个人的背影打了个响指,一小撮火苗冒出来,冲着杜观的背后撞进去,杜观本人没有任何察觉,没过几秒火苗又从他身体里窜了出来,回到萧渡水掌心:“没有阴气,这小孩儿说的‘有人跟着他’不是指鬼。”
“那可能是真的精神有问题吧,”宴尘远松了口气,“现在的小孩儿真够吓人的,要不是我俩发现得快,他得成那黑熊精的备用粮。”
萧渡水唔了声算是回应,还是看着那三人离去的身影没有吭声。
这会儿山上的风大,把萧渡水的头发都吹得往前扬起,他没戴围巾,穿得单薄,像感知不到冷一样,连个哆嗦也没打。
他不冷,但是宴尘远觉得他实在太单薄了,瘦得可怜,替他冷,于是想把围巾摘下来给他套上,视线却停在了他脖子后面,于是手上的动作也停住了。
萧渡水的脖子后头有个很明显的,很深的疤痕,像被人用什么利器割开过皮肤而留下的。
那道疤看着不是新伤,一道足以看出当初伤势深可见骨的疤。
第22章 蓉城八卦分局
宴尘远盯着那块疤看了很久,突然把围巾摘下来,二话没说给萧渡水套上了。
后者被套得一愣,回过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还没开口,宴尘远问:“你穿秋裤了吗?”
“……”萧渡水默了瞬,随后非常诚恳道:“我觉得这是我的隐私,不太方便透露,如果随便和你汇报我的贴身衣物,我会觉得我们有点过于亲密了。”
“冬天还有几个月,”宴尘远拎着围巾边儿把他往自己身前拽了拽,手飞快地给他围上,“等回局里被我抓到你没穿秋裤,你就完了,萧渡水。”
你就完了,萧渡水。
好没有威慑力的七个字。
萧渡水被迫抬头,直勾勾地盯着宴尘远的眼睛。
难道还能因为不穿秋裤你就把我杀了么。
如果真因为这个宴尘远把他杀了,那他一点儿异议都不会有,反而会觉得宴尘远非常牛逼,顺便劝宴尘远下辈子投胎投成秋裤,最好投成秋裤大王,把世界上所有不穿秋裤的人都杀了,那才叫真牛逼。
脖子上的围巾还带着点儿宴尘远身上的气息,有股很淡的草木味,萧渡水摸了摸围巾边儿,嘴唇用力抿了下,似乎是这辈子头一次不知道说什么,好在宴尘远也没等他回应,把外套拉倒顶后手往兜里一揣,说:“我明天就走了,你年假休完才回城么?”
“嗯?……嗯。”萧渡水点点头。
“穿多点儿,别感冒了。”宴尘远随口嘱咐了句便没再多说什么,那边的陆柯词已经被陆朴怀安抚了下来,周遭狂长的丛林也静下来,没过多久大伙各回各家,各干各事。
宴尘远第二天中午就走了,他只是做个简单的拜访,没事儿后就直接下了山,走之前还想着要不要去给萧渡水说一声,想了想还是算了,他们没有熟到那个程度,或者说萧渡水认为他们没有熟到那个程度。
最近幽州很平和,除了抓了几个死了但不知道自己死了的游鬼以外,竟然也没冒出什么祸端来,平和得不像话,宴尘远回到局里也无所事事,整个支队像陷入冬眠期一样,安静得不像话,反倒是蓉城最近接了几个大案子,全是厉鬼行凶,案子虽然都结了,但调查支队的人伤了不少。
宴尘远微信还加着蓉城那边儿的调查支队大群没退,打开消息页面一看,每天都是他曾经的队友负伤的消息,有几个年纪稍微小点儿的甚至特地拍了几张伤势的照片发在群里卖惨,宴尘远翻着聊天记录,眉头越翻越紧,最后翻到蓉城支队队长陈希光荣负伤躺进医院的消息时还是没忍住,用法术开了个传送阵回蓉城分局去看一眼,毕竟曾经在蓉城支队待过那么些年,支队每一个人受伤都是他不想看到的。
走进蓉城调查支队大门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走错地儿了,大门甚至还没推开他就闻到一大股药味儿,推门进去一看,里头的人们各个都病怏怏的,半死不活地趴或者靠在椅子上,里头没开灯,窗帘也拉着,只有一点儿光从缝隙里落下,队里大多人都请了病假,只有几个伤得比较轻的还在值班,但身上也缠了大大小小的绷带,大多都披着毯子趴在桌上补眠。
“陈希呢?”宴尘远关上门,拉过最近的一张椅子坐下,轻声问。
“陈队在医院,刚醒,医生说得……”龚霞单手撑着头昏昏欲睡,含糊不清地答完这句后愣住了,一抬头,“宴副!”
“医生说什么?”宴尘远看了眼她被绷带包起来的掌心,“你这个又是怎么伤的?”
“……医生说她最好再留院观察几天,不过陈队精神头挺好的,能吃能睡,”龚霞眼眶有些红,“她是为了救我才被那只鬼袭击了,我只有掌心被划破,但是她,唉,蓉城最近真不太平,你呢宴副,被调回来了?”
“没有,我只是回来看看你们,”宴尘远看着她那样儿,没忍住拍拍她肩膀,“陈希救下你肯定不希望你每天为了这事儿内疚,早点儿成长起来独当一面她会更高兴的。”
“我知道,”龚霞吸吸鼻子,“陈队现在住五院呢,你要去看看么?”
“嗯,”宴尘远视线扫了眼队里其他人,“待会儿给大家买点儿好吃的补补吧,钱单独找我报销,不用走账。”
“我谢你一辈子,”龚霞飞快在身前画了个十字,冲宴尘远拜拜,“愿主保佑你。”
宴尘远一乐,拍拍她的肩,出了蓉城支队的门又往五院赶去。
每座成立了特殊调查支队的城市都会有对应的,特供队员们问诊的医院,通常就建立在调查支队旁边或者总局旁边,方便队员们问诊。
蓉城五院离支队并不远,宴尘远随便买了点儿水果拎着就去了医院里头,护士认识他,直接把他带到陈希的病房门口,推门进去的时候,陈希侧躺着缩在被子里刷短视频,呲个大牙傻乐着笑容看见宴尘远时更盛了:“哎哟,这不是我们刚上任的幽州市特殊调查局分局第三支队的队长,宴大队长吗,您怎么有空来啊?”
“你再狗叫一声,我就让龚霞把你前年打碎吕厅花瓶的事儿说出去,”宴尘远指了指她,把水果往床头一放,“伤怎么样?”
“扶朕起来。”陈希把手机熄屏,伸出一条胳膊。
胳膊上满是伤痕,有几处已经结痂,但应该是有阴气入体,周遭的皮肤发黑,好在是没有溃烂,宴尘远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起来,又塞了几个靠枕让她靠着,被子往下滑他才看清陈希身上到底打了多少绷带,病号服领口那儿露出的一小块皮肤也是发黑的。
“怎么伤成这样?”宴尘远拧着眉毛说,“阴气完全入体了?”
“哪那么严重,”陈希笑笑,“被鬼袭击阴气入体不是常有的事儿么?没伤到内脏就行,蓉城最近不大太平,东城那边儿搞基建,挖到处古墓,墓里全是厉鬼和僵尸,阴气外泄导致城内原本应该去投胎的鬼魂们受了刺激,熬过这段时间应该能好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