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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班主更高兴了,他眼前发花,看不太清楚冯言彰的样子,于是招招手,“孩子,你过来,老头儿跟你说几句。”
  大师兄一看就猜到这不是一般人,许白也想要拦,反而是冯言彰开口说了好,他一说话,就没人敢再说什么了。
  “大师兄。”冯言彰和老班主在里头,许白就同大师兄出来,“这到底是怎么了?班主他……还有我们的戏班子……”
  已近中年的男人压低身体,“你走了没多久跟咱们打对台的洪家戏班就红火起来了,因为他们那儿有那种戏,就是脱衣服那种。”他说起来仍然忿忿不平,“你也知道咱们班主的脾气,他是最受不了乌七八糟的损毁梨园名誉的,当天就去找人家理论……被雇来的打手打伤了,后来身体就一直不好。”
  “师弟师妹有的嫁人,有的另谋出路。”大师兄搓搓衣角,晒的发黑的脸上没有恼怒,只剩下释然,“你二师兄也跟着过来的,班主没钱治病,他就去打杂,我在这照顾着。”
  许白心里难过,偏过头来。
  “那个人。”大师兄善意提醒,“云笙,我总觉得身上带着一股血腥气,他待你好吗?”
  【冯言彰好感度:92】
  许白知道,这是老班主说到冯大帅心坎子上了,不然是不会这样涨好感度的。
  “……挺好。”戏子小声答。
  冯言彰出来了,大师兄跟他道别,道,“咱们戏班子没人了,云笙,你要唱下去呀,班主他一直都把你当成接班人的。”
  这句话简直是当胸插了一刀,许白的脸霎时间就白下来。
  他没办法回答,也不敢提沉甸甸压在心里的事,憋的胸口沉郁,气都喘不匀。
  冯大帅被骨瘦如柴的小老头拉着说了半天心事,老班主确实不清醒了,不然这些年走江湖的阅历,肯定是会劝着许白有多远就跑多远。
  “云笙身体不好,人家说救不活,都叫我扔了……你看现在,就他最有出息。”
  “他长的好,我们这一行又总被人瞧不起,撂地摆摊子总有混混捣乱……”絮絮叨叨的念叨着旧事,班主浑浊的眼珠蒙了层泪,“有一回硬是把云笙绑走了,说是要给卖了。我去给人家磕头、磕头,一直磕,头都磕破了,才把人弄回来。”
  班主逻辑混乱,声音也低,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他可怜啊——我去的时候被关在屋子里。才十来岁,一个人被关在漆黑的房间,浑身被打的没一块好地方……后来我问他,‘你有没有叫人碰啊’?”
  冯言彰突然紧张起来,脸紧紧绷着,竖着耳朵听后头的话。
  “我记得可清楚啦,他说:‘班主说唱戏的就得清清白白’,所以哪怕被人拿棍子打,哪怕死也不能答应。”
  冯大帅脑子里“嗡”了声,很多被忽视的细节突然就清晰起来。
  老班主模模糊糊的笑,咧开的嘴里牙齿稀疏,“云笙是个好孩子,吃了很多苦,但他就爱唱戏。你——你们俩好好过,我死了也放心。”
  冯言彰的心开始往下沉,一路坠到了深渊。
  他一直瞧不起戏子,瞧不起许白,却没想到这么些年来少年已经是他遇到的最干净的人。
  可他却把那份纯粹当做是放浪。
  把抗拒当做勾栏里常玩儿的那一套欲拒还迎。
  冯言彰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手脚不太听使唤,到了许白跟前把他手紧紧攥住,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他似的。
  许白:【呼,终于开窍了。】
  他很满意,于是任由冯言彰牵着回到车上。
  “我会找人给班主看病。”冯言彰知道自己理亏,柔声安抚,“戏班子里剩下的人也都会安顿好。”
  “……谢谢大帅。”许白怏怏的,看起来很没精神。
  “云笙。”冯言彰还攥住他的手没放开,眼睛盯在许白脸上,声音居然小心翼翼的,“你是不是怕黑?”
  被冯言彰攥在手里的那只手剧烈抖了一下!
  身边人的呼吸声骤然加重,嘴唇上薄薄的血色褪去。
  冯言彰意识到不好,连忙弓着身用别闹的姿势去抱许白,企图给他一点温暖。
  视线由清晰到模糊,少年唇齿微张,被无法言说的窒息感压的猛然弯折头颅,重重砸在冯言彰肩膀上。
  “去医院!”
  第71章 冷酷铁腕大帅x羸弱温顺名角儿32
  冯言彰从没这么慌过,老爷子说他天生冷血,就是带兵打仗的料子。
  五岁摸枪,十二岁就已经能杀人,十七的时候去了真正血肉横飞的战场。
  他有自负的资格,也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认知有错——男人保家卫国,戏子能做什么?连呐喊助威都不成,男不男女不女,跟靠别人养着有什么差别?
  这个时候冯言彰知道错了,他用颤抖的手搂紧了娇弱的戏子,心里一遍一遍的乞求那些从前不屑一顾的神佛,留下云笙,把云笙留给我吧。
  许白在不自觉的抽搐,他张着嘴拼命的想吸进去一口救命的空气,嘴唇憋到发紫,瞳仁涣散。
  “云笙,云笙。”有人在叫,身体也被晃动,“笙笙,不能睡!看看我!”
  是谁……?
  恍恍惚惚他又回到那间漆黑的房子,男人可怕的脸,抡起的棍子,张狂的狞笑和污言秽语。
  没有光,看不到光,一切感官都被放大,恐惧、焦虑、紧张,压迫感像块石头,轰的砸落下来。
  冯言彰能感受到肩头上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水一样往下滑。
  “云笙!”
  范杰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发抖,大帅这一声凄厉的让他以为许白已经死了,车开到更快,几乎要飞起来。
  许白已经躲回来:【哎呀,范副官都可以去做赛车手了。】
  六儿:【你喜欢赛车手?】
  许白想起就是因为他上一次说“宁愿坐在小汽车里哭”才被送到了这个世界,于是果断摇头,【不喜欢。我喜欢被很多人争着抢!】
  云笙的身体传来一阵吸力,许白还没等到回应就被拽回了壳子。
  瓦尔克又见到了这位长相漂亮的东方少年,如果不是自己在给他做心肺复苏,那可能会很开心的。
  胸腔被按压出血腥气,痛苦已经逐渐麻木,瓦尔克看着仪器上复杂的曲线,终于停下来。这一通让他气喘吁吁,“好了,他暂时安全了。”
  冯言彰在询问医院里有没有心理方面的医生,被问到的那位十分诧异,“我们这里最有名的就是瓦尔克医生,他曾经修过心理学科。”
  ……
  许白躺在病床上,这次哪怕冯言彰再想,瓦尔克也不允许他将他带回家了。
  “他的情况很不好,抱歉,我也没有办法让他好起来。”洋人从不会拐弯抹角的说话,冯言彰明知道这个,心里却还是被割的鲜血淋漓。
  隔了一天,冯言彰跟瓦尔克说了许白近期奇怪的举动,瓦尔克眉头越皱越紧,“这是……应激障碍和严重的幽闭恐惧,简单来说,就是他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为什么前后态度反差巨大,是因为他找到了一个自洽的逻辑,并且顺着这条逻辑推出了结果。”
  看冯言彰并没听懂,他指指桌上的钢笔,“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只钢笔,如果我心理健康,那它丢了我会伤心,但并不会影响到正常生活;如果我患有心理疾病,我会一遍遍回忆那天所犯的错误,并且将这件事归结在没有虔诚的祷告,并且强迫自己每天只做祷告这一件事。”
  “冯先生。”瓦尔克的脸上已经是愤怒和心疼的神色,“你到底对他都做了什么!”
  是啊,做了什么?
  一开始的时候许白就表现很明显,只不过自己太自负,全都忽略过去,到了现在才看出端倪。
  他怕黑,自己却将他留在连灯都没有的房间里度过一夜;他想唱戏,自己却生生毁了这一点儿希望……怪不得少年会有那样恐惧的眼神,怪不得少年会跟他说“唱戏也没什么意思”,怪不得少年直接不顾规矩穿着戏服回来。
  冯言彰魂不守舍的看躺在床上的许白,手伸出去却不敢碰,只是虚虚的勾画了下他的轮廓。
  明明从前有些事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怎么就到现在才看透呢?
  “……别……”许白发出痉挛痛苦的气声,手指虚虚的抬起来一点儿,泣血似的呢喃出那个名字,“小春……小春……”
  不管是拧紧的眉头,颤抖的嘴唇,还是睁大涣散的瞳孔,都证明了他对小姑娘的在意。
  “求你……大帅求你……”喉咙里开始喘,“救她,我不唱了……咳,我咳咳……”
  看不懂的仪器开始疯狂报警,红灯闪的刺眼,大批医生涌进来,其中有两位客客气气的请冯言彰出去。
  冯言彰脸色苍白眼眶通红,他又回忆起强要戏子时他青涩的反应,惊慌的神色,还有咬舌的决绝。
  【冯言彰好感度:95】
  范杰看着冯言彰摇摇欲坠,赶紧过来扶,“大帅,云笙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