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试总得要有些彩头才有趣。”秦令双手环胸,不可一世地盯着宋泊看。
“请讲。”宋泊回声。
秦令高昂着头,“我赢了,你就在这个台上大喊三声秦公子我错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这彩头杀伤力不大,但侮辱性极强,文人最看重的就是面子,秦令便是看中这一点,要折辱宋泊。
“可以。”宋泊在桌上摆好笔墨纸砚,“若是我赢了,我要你那套笔墨纸砚。”
“那好,写字时间为一炷香,内容不定,由在场的各位评判好坏。”秦令定下规矩。
店小二在台子中央插上一根香,香头点燃的一瞬间,比试开始。
泥人也有三分脾性,这人都欺负到他头上来了,宋泊自然也得反击回去,他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水,笔尖点在纸上之时,宋泊到了他的领域。
宋泊动作流利,乌黑的墨水落在纸上,不过一瞬,宋泊就写完了作品,将笔放回笔架上。
秦令写字还需起势,他一个字未写完,宋泊就已经放了笔,余光瞥着宋泊动作的秦令一急,笔尖稍稍飘出去些许,豆大的汗水落在纸上。
宋泊闲来无事,看了眼秦令的作品,只一眼,他就知胜负已定。
香的最后一段因燃烧而折断,时间耗尽,店小二敲响了锣,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喜春楼之间回荡。
一个店小二把宋泊的作品举了起来,秦令的作品则由他的家仆帮忙展示。
大伙儿先看着秦令的作品,发出阵阵赞叹。
“不愧是秦公子,这字实在绝伦。”
“在这传福镇秦公子的墨笔就是无价之宝。”
“......那货工,写得好像也不错?”
“哪儿不错?”
有看得快的人眼神一转看向宋泊的作品。
【青竹落亭中,觉奇近近瞧,风穿竹中过,原是空心竹。】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宋泊竟写出了一句诗暗讽秦令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
大伙儿都愣了,大家面面相觑,小声地谈论宋泊的作品。
“这字,墨迹如龙盘旋于纸页之上!”
“是啊,落笔果决笔锋锐利,与他想出来的诗真是绝配。”
“没想到这货工竟有这般实力。”
“那我们还支持秦令吗?”
以秦家在传福镇的势力,这比试应当稳赢才是,可大伙儿看了宋泊的作品,都不想昧着良心夸秦令。
“好字,好诗。”有人带头鼓掌,宋泊站得高看得远,鼓掌的是个中年男子,这人的气质与他人不同,风度翩翩带着一股书香气。
“是百书阁的老板!”
百书阁,宋泊完全没有听过这个地方。
“爹,你怎么来了?”秦令出声。
“不来,怎么知道你当众挑事?”秦闻穿过众人走上台,看着宋泊道:“不知小兄弟这墨宝可卖呀?”
台下的大家倒吸一口气,秦闻年少时考中状元,后因自身原因辞官离京,在传福镇开了家书店,书店中展览秦闻复习科考时的书籍,为不少文人学子提供了莫大的帮助,故而秦闻在传福镇乃至金省都是地位极高受人爱戴之人。
只不过秦闻自己厉害,儿子却不尽如人意,科举考了几次,次次落榜后被打压了信心,这才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秦闻要买那宋泊的墨宝!这不就等于宋泊赢了吗!
李五忍着激动看着台上。
“现在开始投票,喜欢秦令作品的举手,喜欢……”喜春楼的店家上了台,看向宋泊。
宋泊行了一礼,说:“宋泊。”
“喜欢宋泊作品的就垂手。”
三声锣响以后,垂手的人肉眼可见比举手的人多。
宋泊胜了。
李五这下才敢大着胆子欢呼出声,要不是他这体型挤不出去,他非得跑上台,把宋泊抱起来转圈。为了给宋泊撑场子,他下了十钱在宋泊身上,赔率一比十一,这下他直接便赚了一百钱,真是天上掉了馅儿饼。
宋泊转身朝秦令行了一礼,“承让。”
秦令如同斗败的公鸡,意气散尽,灰头土脸地下了台,不过他倒是守信,让家仆拿着全套笔墨纸砚给了宋泊。
“这墨宝可卖?”秦闻再次问道。
“不卖。”宋泊道。
“我可以……”秦闻还想再争取一下,就见宋泊将纸卷了起来,直接交于他的手中,“这是?”
“能跟秦公子比试也是有缘,这字就赠给他了,劳烦您帮忙拿回去。”宋泊道。
“犬子失礼。”秦闻拿着字,顿时觉着有几分羞愧。
宋泊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朝秦闻礼貌地笑了下,便拿着自己的战利品下了台。
第10章
宋泊回到原位置以后,货工们都围到他身边恭喜他,船老板没想到自己的工人中竟藏着这么块明珠,这下大出风头了一把,他甚是欢喜。
“深藏不漏啊。”船老板拍着宋泊的肩膀,大笑道:“现在有了名气,让你帮忙写信可不得天价了?”
“帮你写信,不用钱。”宋泊回道。
“那哪儿成!”船老板虽是商人却从来不干占人便宜的事儿。
在船老板底下干过几天的活儿,宋泊对船老板多少也有几分了解,这人拗得很,认定的事儿是不会随意更改的。
今日本就是个喜事汇集的日子,宋泊不想因着这点儿小事与船老板争个高低,他道:“那外头如何收,我就如何收。”
“成!”
宋泊拿出刚刚秦令用过的笔,又把托盘中装的纸摊开来,秦令这套文房四宝确实是上品之物,只是拿在手中感受,便已知这物与店内笔纸的差异。
“船老板你说。”宋泊道。
船老板会的词句十分简单,听起来就是车轱辘话来回倒,等宋泊写完信,他身后又围了不少人。
“小兄弟,你能帮我也写封信吗?”
“我先来的,先写我的。”
“诶,信别收啊,再让我们瞧瞧。”
那些人讨论得激烈,船老板将信折起来放进怀中收好以后,高抬着手将那些人都赶走了,“要写信明天到码头来,现在我们要吃饭了。”宋泊有礼貌,他可是个粗人。
船老板膀大腰圆,随意一轰就把那些凑热闹的人轰散开来,人群散去,点的菜也终于盛了上来。
李五赶在这时候回来,他坐下后,从怀里掏出一串沉甸甸的铜钱交到宋泊手中,“赌的钱拿回来了,今日咱们可赚大了。”
宋泊粗略地看了一眼,除去本金,他赢了八百钱,这下可好了,*给江金熙买被子买棉衣的钱有了。
菜品一道接一道上来,宋泊透过大厅的窗子往外看去,夕阳橘红中带了点黑夜的墨蓝,现在时间还早,他还能在这饭局里坐会儿,给船老板面子。
船老板举筷,大伙儿纷纷动了起来,宋泊也拿了筷子,夹了面前最近的桂花糖藕。他本不喜糖,但这桂花糖藕香甜软糯,淡淡的桂花香与绵软莲藕相结合,再加上莲藕中入口即化的糯米,简直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甜口菜。
这几日宋茶栽念着江金熙是个病人,做的菜以清淡为主,他还有到镇上吃些包子添添味,江金熙可是在家中连吃三日,想来他那口中肯定都要淡出鸟来了,等会打包些好吃的菜回去,也算添个小灶,同喜了。
两口烈酒下肚,船老板喊道:“大家都别拘着,放开了喝,我付钱。”
宋泊在现代的酒量很好,但他没有酒瘾,也不知道这副身体对酒的阈值是多少,所以收敛着,喝了几口连一碗酒都没有喝完。所幸大家都热闹着,谁也没空管他喝了多少。
大抵过了两刻钟的时间,宋泊扶住脑袋,借着酒醉的理由要离席。
宋泊今日帮了船老板不少忙,船老板便没有强留他,只让他回家路上小心些。
宋泊歪歪扭扭出了船老板视线范围后,步伐快速地走到前台,他先把赢来的文房墨宝寄放在喜春楼,再把他刚刚觉着好吃的菜都包了一份,这不包菜不知道,一包菜吓一跳,喜春楼的菜金实在不低,仅仅四道菜就花了他一百钱,还好他今日赚得多,不然一下花去那么多钱,可得心疼死。
回家路上,宋泊怕赶不及,就小跑着地回了村,等他气喘吁吁到宋茶栽家中时,院子里已经来了人。
原著里没有关于宋泊家族的描写,原主又一心投在赌博之中,疏于人际关系的维护,院子中站着的都是谁,他一时间还对不上号。
“哟,可算来了。”一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说着。
“身上还带着脂粉味,这是从哪儿回来了呀?”一中年女子以袖掩面,眉毛皱在一起,脸上的嫌弃之色丝毫没有掩饰。
还有一人站于院中,他的年纪跟原主差不多,算是院中比较年轻的人,但他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时不时往旁边偷瞟着。
宋泊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是江金熙站在那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