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出半颗乌黑的脑袋出来,瞥一眼他脚下踩的地面,心中划拉一下两人的距离,
他站的这个地方,离瘫炕上起不来的臭男人,有点远了些,肯定打不着吓不着小孩儿了。
手指头紧张抠着门板子,
小胖子忽然涌起无穷无尽的熊心豹子胆,
顶着一张哭得比花猫还花猫的胖脸儿,朝着男子疯狂做着讨打欠揍,气死人不偿命的鬼脸,
临走前,胖团子还屁股一撅,掀起小袍子,冲摊炕上*下不来地的男人,
屁股摆动画着圈,
嚣张疯狂扭动,简直就像只装了马达的电臀一样,疯狂地摇摆。
嘴里鬼叫拿调的,哪怕是呼伦贝尔的大草原,也都快装不住这个小孩儿装了马达一样的电臀狂野了,万分讨揍。
等他扭高兴了,鼻孔朝天,瞥一眼炕上男子,重重冲他哼一声,才气不顺的翘着胸脯,雄赳赳气昂昂地头也不回走了。
殷稷被这屁小孩气得,头顶都快冒青烟,差点被他送走咽气了。
他气息不稳扶着炕墙,努力平息着心中那股不断升腾灼烧他心肺管子的怒火。
这个屁小孩,真该死,就是挨揍挨少了,欠揍的东西,
割断他一条腿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疼,这屁小孩就肯定知道什么叫礼教廉耻尊师重长了。
殷稷闭紧眸子,脑子感觉要升天,非常克制地平缓怒火。
片刻后睁眼,端起温烫的瓷碗药汤,一饮而尽。
将死小孩刨开脑子,小心眼记账本子上,封档留存,怕气的咽气就得不偿失了。
他眸中清明,脑子就恢复正常,
敏感多疑地想着,上次用那孟-浪-女子试药,可以看出汤药里没有被人下那些发作急的毒,可
万一给他下了慢性毒药呢?防不胜防,
那些乱臣贼子,想用细水长流的方式,缓缓掏空他虚弱的病体,将他熬到灯尽油枯,被绝望笼罩将死之时,藏在那女子背后的恶臭爬虫,在令人作呕的出现,用做解药同他交易,换他活命。
熬鹰一样熬着他,击溃他帝王的骄傲,冲垮他的自尊,让坐在云端的王向他俯首臣服,
满足那只爬虫,在阴暗角落里蠕动身躯而滋生狂涨起来的野心,觊觎、以及日渐猖獗不以为耻的男子虚荣心。
妄想!
殷稷寒着一双眸子勾唇冷冷一笑。
爬虫就是爬虫,在他们身上打烙一次爬虫印记,他们就一辈子要卑贱地活在潮湿阴暗的泥土里,匍跪在他脚下,向他叩首称臣。
这辈子,他们都别妄想,能从泥潭里挣扎着蠕动爬出来。
他就是这些爬虫,一辈子的梦魇、劫数。
谁都别妄想,从他的掌心里翻过活着。
*
*
14
第14章
桃花山村,晌午艳阳高照,
村子里的人们收拾完庄稼,下午抗着锄头回来,刚吃过晚饭,外头就开始乌云密布,
接着就是噼里啪啦下着滂沱瓢泼的暴雨。
檐下的水流如注一样打下来,清声脆脆的,煞是好听。
下着大雨,乌云笼罩,外面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乡间小路土道泥泞,乌漆嘛黑的深不见底,一脚不小心踩到水坑里,看起来很是危险。
桑娘就没让小胖团子夜里再来了。
而且小胖子,白天是花猫脸捂着眼睛噘嘴哭着走的,到现在都还生着屋子里那个病怏怏的男人气呢。
还要哄一阵呢。
桑娘在小厨房里,执着一柄美人扇,索然无味地在看着灶火上熬煮的汤药,见火候差不多,随手就扔了两个山根进去,
右手松弛朝橱架那边伸过去,换了把粗糙的竹蒲扇子来,对着药锅煽着火。
晚雨疾风,一道紫闪雷电打过来,黑漆漆夜里将半个天边都照亮了。
桑娘一点都不怕,还觉着这美景挺好看,她偏过身,悠哉悦然得很。
她头颅面朝院子的方向,手抵着柔软腰侧,白嫩生生的脸庞微微仰起,
看着外面黑黢黢乌云密布下的云雨里,闪电如璀璨的宝石一样,划破夜色里的长空,忽明忽暗,
一闪一亮。
真好看,桑娘拿着粗糙蒲扇子,煽着灶炉上的陶瓷药锅,喟叹一声。
赏完天边美景,厨房里灶火上架着的药锅也煎熬好了,
桑娘搁下蒲扇,勾过抹布,在掌心里折翻两下,抵在陶锅短柄上,将药汁倒在瓷碗里,放下陶锅,灭了炉子里的碳火,
然后端着托盘进了屋。
*
屋子里的男人,盖着厚厚的棉被,安安静静闭着眼睡觉。
这床厚被子,是下午桑娘进屋看他病弱躯体情况,要走的时候
被男子冰冷的眸子紧紧盯看一会,然后伸出来削瘦掌心扯过她纤细手腕,虚弱张口唤了她一声,说要换一床厚被子,他很冷。
桑娘低头瞥他睫毛都快覆霜了,实实在在看着是很冷的样子,
就回去抱了一床自己去年冬日用过,但却依旧软软和和的厚棉被子,过来给他罩在现在盖着的薄被子上面,两床被褥,摞到一起,紧紧盖着,
一床厚被褥一床薄被褥,两床叠盖,
男人感受到温暖,双掌不自觉拢起被子严丝合缝地包裹住自己,
这一整天,被褥里温暖的厚度,给男人捂得冒出一身冷颤儿的汗水,连汗毛都是凉沁沁的,他睫羽覆着一层水珠,
跟掉进冬日里天寒地冻的寒冰里刚打捞出来的一样,浑身都湿透了。
桑娘其实挺不想干这种伺候儿人的活。
她十指不带阳春水,哪儿会伺候儿人呢。
但男人浑身都已经湿透,快能拧出水来了,
衣袍襟子都紧紧的贴在他胸膛上,这么被汗水一沾,都呈现出裸色肌肤的样子了,乌黑长发湿漉漉的荡落几根发丝下来,分散、杂乱地沾在他白皙隽俊的脸庞上。
屋子里昏暗光晕的烛火里,
从桑娘这个斜斜角度,朝炕上病弱的男子,窥看过去,简直让人揪着视线,心跳如鼓,跟小猫儿发春儿了似的,怦然心动得厉害。
自古以来,病美人,之所以被称为病美人,就是因为美人们连病着,咳嗽着,高烧着,都无法掩盖她们天生丽质的靓丽,
而当这些美人们病到极致,极致到快要死了的时候,
所展现出来那种脆弱、破碎感的美,简直是惊心的,很是让人移不开眼。
桑娘捂着怦怦鼓跳的心口,舔了舔唇瓣,心底爱极了男子这副破碎到要死掉的俊俏男郎君模样。
对于这样的美色当前,桑娘竟然涌起一股丧失人性光辉的荒唐想法,不太想救他了。
难怪古人说,商纣王只爱狐狸不爱上朝,周幽王为夺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夏王桀爱美人不爱江山。
连理智如她,都有点要被晕迷糊了。
但,桑娘知道,这事显然不太现实,对这男子,她还真做不到见死不救。
将人救活了,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能窥到这样难得一遇的破碎感美人绝色。
要真让他就这么轻易死翘翘,不但一点窥见的机会都没有,连平日心情不好看到的下饭美色,都没有丁点机会能让她在寻到第二个这么绝色的男郎君到家里来了。
想到这儿,桑娘面色微微凝重,握着扇子忍不住弯下身,一手撩起了男子黏在脸庞,
湿漉漉冰冷的黑色长发痴缠在他颊面上,让他更显破碎脆弱,真是惹人怜爱。
男子闭着眸,双手交叠腹部,安静地平躺在炕,盖着厚厚的被褥,
微弱呼吸,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庞,在乌云月色遮眼下,愈加显得白的诡异,下颌凌厉深邃,活似个冷若冰霜的大美人,正在受伤虚弱不醒,只能等着歹人过来任人宰割,还无力推开反抗。
破碎到极致。
美的发光,
炕边铺展厚厚被褥下,男人发烫的耳朵、眼皮、鼻梁、脸颊不管五感的哪里,都白到像落入凡尘受劫受难,烟雾缥缈云端之上的天边人。
唯有唇红似血,像一颗鲜血淋漓、不断淌血的血珠子一样点在他唇瓣上,给他平静面庞,平添几抹邪性妖孽之感。
这男人给人感觉,有点点邪门。
桑娘提起裙摆,挨在炕沿坐下,伸手摸了摸男人被冷汗打湿的脸庞。
这张脸可真能唬人。
一张本应该出现在话本子里的俊脸,竟然照进现实里,还让她在生活里找到捡回家了,祖坟都要冒青烟。
要不怎么说,成婚成婚,必须要找一个能让你赏心又悦目的男人,才行呢。
婚后生活哪怕鸡飞狗跳,也能让你忍耐收敛几分脾气,花一样笑着包容对方的缺点,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