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发区有许多路段都没监控的,算你命大,本来想直接撞死你的。”
樊景遥喘了口气,说道:“我总共见你没超过三次,话都没说上两句,会有这么大仇让你想要我的命?是陆海扬给你好处,还是孙懿昆骗你?”
樊景遥本意是想提醒他,结果这傻。逼多半是想起刚被他哥痛骂的场面,站起来又补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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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他的手
西南的公司于长青来讲是重中之重,徐朔上任后的几年内几乎将长青高层整个换了一遍,也是做足了准备十几年后才开始动西南。
家族企业内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在这片区域体现得淋漓尽致,稍微一动都不知道要影响多少人,更何况是如此大动作。
这群人应该是快恨死徐朔了,但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那既然这样,解决掉当前的负责人是不是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这两脚章晰可没留力气,樊景遥无法防备,顿时痛得他呼吸困难,冷汗直流。
他心里止不住地大骂傻。逼,但无可奈何连开口说话都很困难。
“那你想要什么,如果孙懿昆和陆海扬有金钱承诺,我也可以给你。”
“你当我傻,那不成敲诈了?”
“敲诈还能有杀人严重?”
“又不是我动手。”他朝门外指了指,又回头说道,“他们对这一片很熟,随便找个山把你一埋就好了。”
樊景遥顺着他指的方向往外看了一眼。
仓库的门并没有关实,从缝隙中还是隐隐能看见外面的情形。
章晰把他们带到北华市区外以南的方向了,迎面能看见的群山是有名字的,樊景遥记不起名字,对山却是有印象。
能准确找到这么个废弃的场所,肯定是很熟悉城市周边的人了,只是不知道章晰通过谁找的帮手了。
樊景遥不想与他闲扯了,直截了当地问:“你和孙懿昆什么关系?”
章晰满不在乎地回道:“没你想的那么复杂,说句实话,你这个位置谁坐谁倒霉,所以没什么好说的,要怨就怨你运气不好喽。”
樊景遥和他实在说不上一块儿去,有可能的话他也不想和傻。逼进行对话。
他隐约记着事出当时苏维晨电话已经接通了,只是他还未来得及讲话。现如今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拖延时间,盼着苏维晨足够敏锐发觉异常,否则事情会怎样还真不好说。
“这样吧。”樊景遥说,“既然无论如何我都得栽在这儿,事也只和我有关,你把我朋友放了,其他的我都配合。要不然就把他丢在这儿不管,自生自灭也可以。”
章晰转头,将视线落在李晏身上,笑了声道:“我们樊总还真令人意外,是让谁给带坏的,都学会包小明星了,我听说的时候都没敢信。”
樊景遥几乎立刻想起照片的事:“你找人跟着我的?”
“那可不是,盼着你倒霉的可不止我一个。不过话说到这儿了好心告诉你也没事儿,孙懿昆找人干的。”
提起孙懿昆他似乎很不屑:“你和我哥都蠢,真以为孙懿昆三言两语就能让我给他卖命,他孙家又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我是纯看你不顺眼,所以你这个朋友,也就麻烦他自认倒霉了。”
章晰说着便走到李晏身边,用脚踢了踢仍旧昏倒着的人。
樊景遥的手腕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开始挣扎,包裹着绝缘材料的线体细而坚韧,越是挣动就越是要深陷在皮肉里。
他紧盯着章晰的动向,警惕地观察着他的一言一行,也不再试图通过对话来拖延时间,他不知道会不会因某个字某句话而刺激到他,做出无可挽回的举动。
屋子里除了角落那有半排废弃的柜子外再没其他的,兴许是怕他们两个人挨得近了生出事端,李晏腕上的线便没被固定在柜子上。
他的两条胳膊反剪在身后,很常见的被束缚的姿势。
大概是李晏侧躺着让人无从下手,章晰绕到他身后,忽然重重地对着他捆紧的手猛踩了一脚。
樊景遥的手猛地往前挣了一下,扯动着半人高的柜子发出阵刺耳的声音。
完全是无意识的本能行为。
如此大的动静使章晰的注意力从李晏转移到他身上,装作恍然道:“忘记了,这小明星搞乐队的是吧?”
樊景遥能感受到牙关不自觉地咬紧,紧绷到难以控制的程度。他直视着站在不远处的始作俑者,眼中不是情绪激动下的警告与威胁,而是令人有些不安的平静。
章晰先是一愣,随即被这像是攻守逆转的视线刺激到,亟待掌握上的主动权,于是报复性地抬起脚再次重重地踩踏过去。
樊景遥甚至听见了指骨断裂的声音,并不确定是否为幻觉。
倒在地上的李晏也因疼痛而逐渐转醒,樊景遥看见他闭着眼,脸上却逐渐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章晰!”
这两个字像是硬生生从喉咙口挤出来的一样,音色喑哑到连熟悉的人都无法准确地辨别出是樊景遥的声音。
樊景遥这一改寻常万事都满不在乎的模样,终于令章晰体会到了几分报复得逞的意味。
他像是找到了乐趣,于是在折磨李晏上便更有兴致。
樊景遥明也明知道他不该反应如此剧烈平添把柄,但属实无法控制。
“真是令人意外,看起来他对你来说很重要啊!”
章晰说着便开始翻找着自己的外套口袋,像是在找什么却没找到。
最后他朝着门口喊了一声,有人开了门进来将东西递到他手上。
樊景遥看见半截锋利的刀面,瞬间便感觉周身的血液都凉了几分。
他抬眼挑衅一般看向樊景遥,说:“告诉你,我今晚的飞机,很有可能十几个小时后我人已经落地,而你们还没被人找到哦!”
章晰心情惬意地用几根手指捏住刀柄,蹲下身仔细观察了一圈,像是在考虑该从哪里下手。
终于,他眉尾一挑,像是找准了位置,脚下踩住李晏的手腕固定,慢腾腾地举起刀。
随后“砰”的一声。
章晰动作停滞,下意识看向樊景遥的位置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结果刚一转头,整个人便被踢翻了出去。
守在门口的几个人听见声音赶紧推开门进来,待看清当前的场面后顿时僵在门口不敢再往前走。
樊景遥挣脱了柜门上的把手,双手仍困在身前,但依然能灵活地拾起落在地上的刀。
老旧柜子有破损,把手却嵌得很牢,没人知道樊景遥是怎么做到的,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
腕上的绳子已经勒进皮肉里,血液顺着滴在章晰的脸上。他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眨了下,却又不敢完全闭眼。
刀尖稳稳地悬停在眼睛上方,手一抖就能划到的距离。
刚刚还在猖狂的人此刻屏住呼吸,甚至不敢开口劝樊景遥冷静。
形势调转。
好在那双堪称血肉模糊的手腕依旧有力,章晰盯着近在咫尺的刀尖,连颤抖都没有捕捉到一丝。
或许是看举起的刀迟迟没有下落,章晰认为还有转圜的余地,他小心翼翼开口,音量都比刚才降低几分。
“樊景遥……我要是在这儿出了什么事儿,你也别想逃。”
樊景遥垂下眼看他,眼神有一丝变动。
大概就是这唯一一点变化令他误以为樊景遥被说动,竟敢抬手去抢樊景遥手里的刀。
而樊景遥的反应要快得多,又或者本来就没有一丝松懈,在章晰抬手的那刻双手一偏,瞅准时机一刀扎在对方右掌上,直接捅了个对穿。
废弃的旧仓库里充斥着撕心裂肺的叫喊声,空荡的房间中响起令人感到惊悚的回声。
樊景遥飞快地抽出刀尖抵在章晰的脖颈上,抬头扫了眼门口,那几个人紧张地看着他的动作却不敢再上前,只得朝门口退去。
再次垂下头时他对上章晰的视线,惨叫声戛然而止。
自下而上的视角能看见樊景遥面无表情的脸,和平日里相距甚远,神态上甚至不像是同一个人。
原本章晰慌乱中还想劝他不要冲动,可看见樊景遥的目光时,猛然意识到对方此刻无比冷静,冷静到能用血肉模糊的手精准地控制刀刃,不偏不离地抵在他喉咙口。
一个从小都没人要的孤儿,什么背景都没有的人,用了快十年的时间走到这个位子,如今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他没有权衡利弊的过程,冷静地动了杀心。
意识到这一点后,章晰再看樊景遥那张古井不波的脸更觉得惊恐万分,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像是铜墙铁壁般找不到半点裂痕。
濒死前的恐惧彻底蔓延上来,章晰不自觉地瞪着眼眶,泛起毛骨悚然之感。
樊景遥似乎全然没把这当成件生死攸关的大事,开口时声音平淡得令章晰怀疑是自己幻听。
他说:“不要对别人的手那么感兴趣,也不要对别人的命有那么强的占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