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兴奋鼓动的心跳，脊背微弯的男人手腕一抬，属于金属的银色光泽在他手中显得轻巧，那是一把左轮手枪。
指腹按在扳机上，冰冷从指尖传递过来，齐颂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紧张让手腕开始颤抖，齐颂另一只手也握在了枪把上，在跨过身前最后一个滴着血的障碍物后，猛地闭上眼睛射击！
砰砰砰！
硝烟味在空气中弥漫开，齐颂睁开眼，身体却是一顿，他的面前……怎么会是一面镜子？
不好！
齐颂转身想跑，可就在他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一把刻刀就已经了解了他的生命。
【恭喜玩家获得技能急速跃动，您可以使身体移动奔跑的速度提升数倍，具体效果因玩家身体素质而定。】
【恭喜玩家双生鼠支线任务进度达到50%，生肖一中主线任务进度达到52%，请玩家继续努力。】
卫柠从齐颂身后走出，她身后是蔓延的阴影，几乎要吞噬整个巷尾。
只有一点月光勉强地照进这片浓稠的黑雾里，在足足有一人高的镜片上晃出卫柠沾血的眉眼和她挺立的身形。
这里是一处垃圾回收点，这面完好的镜子应该就是从福利院出来的。
卫柠捂着腰腹上的伤口跑进这里时，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这面镜子，紧接着，一个计划就这样顺利地产生了，她远远躲在齐颂身后，放出捕兽夹里的诱饵，引诱着猎物自己迈进去。
她享受到了美味的一餐。
齐颂的身体已经变得僵直，他的手指死死焊在了手枪上。
卫柠想要这把枪，这对她接下来的行动很有利，特别是齐颂的快速移动，这为卫柠杀死祁春茗提高了胜算。
自带大量热武器的能力，实在是……太令人眼红了。
鲜血随着卫柠蹲下身的动作，滴落在空中，在即将落在齐颂尸体上的一瞬间，就被某个小动物张开嘴巴接住了。
卫柠视线一顿，和金黄的蛇眼对上，它的蛇信子还吐在外面，是浅粉色的，只有舌尖上一点猩红，那是她的血。
对于冷血动物过于滚烫的温度忽然卷上蛇尖，它下意识就想收回舌头，却被一双修长滚烫的手死死攥住了，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道。
卫柠歪头，手指在小蛇的舌上卷过一圈，逼迫着它张大嘴，露出尖锐的毒牙和浅色的咽喉，“你，现在究竟是谁呢？”
金黄的蛇瞳闪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卫柠的话，睁开眼时对上那面立于身前的镜子。
镜子里的倒影，一半在月光下，一半在浓稠的阴影里。
雨点一滴滴落下，回响轻脆，如同倒数的秒钟。
小蛇在卫柠手里一动，抬头看她，终于回应，“你希望是谁？你喜欢哪个？”
卫柠直视着蛇瞳，松开了它的舌，被涎水濡湿到有些黏腻的指尖一拍蛇头，不答反问，“你一直跟在我身后想做什么？”
耷拉在她腿边的蛇尾一动，卫柠看到了它逃避的眼神，卫柠一眯眼睛，攥住蛇类冰冷的躯干，用力，“不说就掐死你。”
“……”，小蛇看她一眼，“你问的是今晚，还是第一天到现在？”
虎口一松，卫柠面无表情想，那看来是“崔逢”了。
是进入副本前还没分裂出第二个他的崔逢。
他分裂的时机是体育馆内的那处镜子空间，至此，崔逢的身体里拥有了两个意识，卫柠熟悉的崔逢苏醒了。
他身上的疑问又多了一个，为什么进入这个副本后，崔逢会分裂出另一个自己呢？
卫柠摁住额头，强行让快速运转的大脑停下，失血过多，她的大脑有些眩晕了，身体上的枪口也不足以让她清醒，疼痛感还不如军队里的脱敏训练。
斯哈——
卫柠低下头，小蛇的毒牙在她指腹上一圈圈磨着，有些痒。抬起手，在蛇身上划过一圈，卫柠才压下那股瘙痒。
崔逢收起蛇尾，缩在黑暗的那一半里，藏住炸起的鳞片，他眯起蛇瞳，金黄的眼珠显得晦暗，“我怎么感觉你对我的态度友善了很多？”
换做从前，平和的眼神不多求，短于半米的身体距离更是奢侈，身体接触里全部涌动着昂扬癫狂的杀意。
回味着她的抚摸，她落在它身体上的眼神，崔逢明白了，蛇尾从阴影里滑出，但蛇鳞已经平复了下去，显然并不兴奋。
“你的眼神似乎很不满？”，卫柠说。
“我没有不满。”，崔逢说，“我跟在你身后，是为了看看……”
“看什么？”
蛇头搭在了卫柠的手腕，她没有推开，只是低头安静地看着蛇瞳缓缓合上。
“看……看看你的检讨书怎么写的，我不会。”
卫柠：“……”
卫柠：“……！”
她完全忘了这回事。
搭在温热皮肤上的小蛇蛇喙勾起，处于恍惚状态中的卫柠没有看见，她感觉自己的血好像流得更多，更快了。
当然，只是错觉，卫柠身体里的血肉再生能力已经修补好了她身上的伤口。她站起身，身后的尸体被火焰烧成了灰烬，被越下越大的雨水冲散。
回头看向不远方的花朵福利院，卫柠相信自己很快就能进去，获得自己想要的，包括祁春茗。
在游戏里，卫柠逐渐变得积极起来，从获得力量的过程中，她感受到了一种非人感，这种感觉让她着迷，与裸露的自由额外相似。
但沉沦是危险的，人总是下意识规避所有危险。
卫柠忽然想起楚子粟对她说的话——你装作逃避的样子，是为了什么？
卫柠忽然觉得有了答案。
雨夜里，卫柠踩过一个个水坑，溅起的水滴里清晰地倒映出她垂下的眼睫和眼睫下沉思的眼眸，和盘踞在她肩上的毒蛇。
它沉默地注视着卫柠，蛇喙搭在她温热的锁骨上，冷血动物的躯干也沉默地开始升温，蛇尾透出血色。
卫柠和崔逢对彼此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沉默。
他们心里很清楚，他们之间的默契来源于对敌人，对手的了解而非是信任。
崔逢对于这一点更是烂熟于心，所以自始至终，他都维持着蛇的形态，换取卫柠更多不一样的一面，即便他并不甘心。
但很快就会迎来转变，蛇信子猛地吐出，崔逢心想，天亮之后，等天亮之后，但会发生改变的。
他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第49章
一路沉默地走到家门前，卫柠停下了脚步，她垂下眼睫，想起茂星音的父亲对她的叮嘱——今晚不要出门。
而此时此刻，钻出门缝的光线分外刺眼，屋内灯火通明。
卫柠侧耳，没有听到声音，但这不能否认是刻意收敛的结果，在埋伏和狩猎时人类通常连呼吸一起放缓。
还是不进去了吧。
难得的心虚涌上心头，卫柠正准备转身迈开脚步，后颈上忽然一凉，冰冷的鳞片划过她的皮肤，毒蛇的身体圈在她脖颈上，留出仅供咽喉滚动的缝隙。
菱形的蛇头逼近在她鼻前，属于人类男性的声音低沉，“1000字检讨……”
卫柠移开视线，迈步的姿态更加坚定了。
斯哈——
蛇信子吐出蛇喙，也许是因为没有料到卫柠行动的缘故，躯干不稳，小蛇的舌尖在卫柠的鼻尖上重重一砸，留下点点在光下闪烁的水渍，濡湿而柔软。
卫柠抚上鼻尖，面无表情地直视那双金黄色的蛇瞳。
它的眼睛在一瞬间变成了一条竖线，锋利，危险且脆弱，不停地颤栗，似乎只要再抖动一下就能在下一秒破裂，像是即将落地的镜子。
卫柠第一次感受到蛇类的呼吸。
崔逢闭上眼睛，他只能做到这一步，其他的，疯狂的呼吸，颤栗的身体和炸起的鳞片他管不了了，“……早餐。”
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可以送你进到房间里，不被发现。”
卫柠想了想，同意了。
圈在脖颈上的小蛇从她的肩膀一路下滑，在尾尖落地的一瞬间，变成了占据了整个走廊的巨蟒，它安静地张大着蛇喙。
卫柠懂得他的意思，毕竟她前不久就已经体验过了。
一片令人眩目的黑暗过后，卫柠睁开眼睛，她已经身处在茂星音的房间内，门和她出门时一样，是合上的。
他们没有推门进来。
卫柠指尖一动，崔逢不在这里，他已经离开了。
可卫柠的表情并不轻松，她沉下眼神，在桌子前坐下，首先触碰的却
不是纸张，而是茂星音桌子上的镜子——正对着床铺。
小小的四方框就能将床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卫柠不是现在才发现这面镜子，但此时此刻，是她第一次发现这面镜子的用途。
月光落在镜子上，在黑暗中显得额外闪亮，像极了某个人的眼睛，不甘心的，贪婪的，不择手段的。
卫柠放下手腕，转身上了床，在沉重的睡意中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