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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穿越重生 > 昔年雪 > 第171章
  “至于为什么你们会夺舍两个不相干的人的身体,这就要问问,昭王殿下了……”
  萧鸿雪听了这话,和转脸看他的杨惜对视,神情依旧迷茫疑惑。
  吕宣笑了,道,“若在下没猜错,这一世其实是你们三人重新来过的一世,现在的昭王殿下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真正做了些什么的,应该是上一世的昭王殿下。”
  吕宣一边说,一边摸出了一枚锦囊,自囊中取出了一面形制古朴的小镜子。
  “此镜名为前尘镜,是我师傅的旧物,滴血于镜面便可以窥看前世记忆。”
  “你们三人同时将指尖血滴到镜面上试试,若只是一个人的血,看到的前世记忆便是残缺不全的,你们三人的血,或可补全前世真相。”
  明月面色凝重地走到榻前,将吕宣手中古镜接过,正要返回杨惜和萧鸿雪身边时,突然看见了什么,面露惊恐之色,哆哆嗦嗦地往杨惜身后一指,“那……那是什么?”
  几人连忙顺着明月手指方向望去,一片白烟香雾缭绕中,竟然直直站立着一个黑色斗篷人,仿佛凭空出现般悄无声息。
  那人白发及地,斗篷遮住了面容,只露出了颜色很淡的双唇。
  杨惜看见那斗篷人时便一阵心惊,猛地回想起这便是当年宁国侯府大火后,自己在梦中梦见的,那个救了自己性命的神秘斗篷人。
  榻上的吕宣反应最快,当即坐直了身体,仔细端详着站在杨惜身后的那个斗篷人,道,“近日在下难以寝眠,屋内终日燃着药香,香料里混着一味犀角。”
  “这斗篷人原本只是一缕看不见摸不着的残魂,在犀角香中显形了,我们才能看见。”
  “看来……他一直都在太子殿下身后跟着呢。”
  “殿下,你现在可以触碰到他了。不妨去揭下他的斗篷,看看他到底是谁。”
  杨惜一直紧紧地盯着那个身姿异常高挑瘦削,肤色苍白的斗篷人,像是已经有了某种预感似的,紧张得心脏仿佛快要跳到喉口。
  他深吸一口气,主动朝斗篷人走去,正欲伸手揭下那人遮住面容的斗篷时,那人却主动抬起了脸,头上的斗篷随动作滑下。
  杨惜看清那张脸后,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停滞了。
  那人生着白发紫眼,除了瞧着年岁大些、颜容憔悴许多,完全就是萧鸿雪的模样。
  与那人没有光彩的,深紫色的眼眸对视了许久,杨惜仿佛听见了一道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其实有一个人,自你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就一直跟在你身后,看着你了。
  他与你同寝同出,共同生活,还曾在你遇到攸关性命的巨大危难时,悄无声息地出手将你救下。
  你……发现他了吗?
  第129章 昔年雪(二)
  还不待杨惜从惊诧中反应过来,那斗篷人便小心翼翼地走到杨惜身前,带着一种极其珍重的意味,轻柔地抚了抚杨惜的脸颊。
  然后,斗篷人伸出胳臂,将杨惜轻轻拥入自己的怀中。
  “我想…你…”斗篷人的声音嘶哑模糊,仿佛一阵微弱的气流般,极其努力地发出几个音节。
  一旁的萧鸿雪见状,瞬间沉了脸色。他一边因那个斗篷人与自己生得一模一样感到悚然,一边又因为他对杨惜又是摸又是搂的,感到很不高兴。
  但还不待萧鸿雪走上前把那个斗篷人从杨惜身边拉开,那个斗篷人竟然很快松开了杨惜,径直来到萧鸿雪身边。
  斗篷人盯着萧鸿雪看了一会儿,笑了,伸出手摸了摸萧鸿雪的头,然后俯下脸,靠在他耳边说了许久的话。
  萧鸿雪全程都很沉默,只是表情慢慢变得很复杂,最后,他点了点头。
  斗篷人朝萧鸿雪苍白地笑了笑,“谢谢。”
  最后,斗篷人回过头,深深地看了杨惜许久。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深沉的爱意与不舍,仿佛要把杨惜的容颜深深铭刻在脑海中。
  在炉内的犀角香快要燃尽之时,那斗篷人缓步朝明月走去,整个人彻底化作一缕淡青色的烟气,飞入了明月手中的古镜中。
  冰凉的古镜突然烫得灼手,原本澄黄的镜面变得雾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明月将自己的指尖咬出一个小口,滴了一两滴血上去,那雾突然散开了一片,显出一些朦胧的画面。
  明月将手中的古镜示露给杨惜和萧鸿雪二人看,二人见状,也一起走到明月身边,咬指滴血。
  很快,镜中出现了清晰的画面,甚至还有人声。
  众人皆屏气凝神,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镜面上:
  /
  我叫明月。
  在被皇帝派来监视义王萧鸿雪平日举动的监国谒者用白绫缢杀时,我发不出一丝声音,脖颈疼得好像要断掉,因为窒息太久,胸肺也烫如火烧。
  我的手在死命挣扎,想要扯断那条系颈的白绫,脚也在用力地踢蹬,却无济于事。
  眼皮渐渐变沉,彻底合上两眼前,我忽然想到,我这一辈子,有过一个很喜欢的人,和一个很讨厌的人。
  喜欢的人,是我师兄。
  讨厌的人,是萧鸿雪。
  如果那日我们没有下山去,师哥也没有遇见萧鸿雪就好了。
  是萧鸿雪害死了我师兄。
  我一直是这么想的。
  ……
  我爹是隐居于终南山中的一名剑客,我娘则是十里八乡最有名的铸剑师,两个剑痴头回在剑庐见面,隔着一把剑看对了眼,便成了亲,生下了我。
  我六岁那年,我爹去京中论剑,回来的时候,身后多了一个脏兮兮的男孩。
  我爹说,那是他从乞丐堆里捡回来的。当时他在街边打酒,看见那男孩抱着一条被京中贵人豢养的六条黑犬给咬得血肉模糊的老黄狗喊爹,还哭得撕心裂肺的。
  我爹觉得这真是奇事,靠着那点儿不多的良心,将他捡了回来。
  听说这事后,我有点不太高兴。
  我看着我爹身后那个瘦小的,紧抿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肯说的男孩,转头朝我爹瘪了瘪嘴,“就这么喜欢给别人当爹。”
  我爹愣了,然后转头重重地拍了拍那男孩的肩,笑骂道,“我倒是想给他当爹,只怕这臭小子还不情愿呢。”
  “这臭小子心里有个狗爹,不肯认我的。”
  “我要收他当个徒弟,以后,他就和明月你一起跟着我学剑,日后两个人一起接我的衣钵。”
  “来的路上我问过,这小子比你大两岁,明月,叫师兄。”
  “……他没名字吗?”
  “爹没问他呢,应该没有吧?唉,这么小的年纪,没爹没娘的,可怜呐……”
  “我有爹,也有名字。”
  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男孩抬起头,定定地望着我,“我叫杨惜。”
  被他这么一看,我的脸突然有些烫,竟难得感到些莫名的局促不安,赶忙将脸扭到一旁去,不再看他,“……这什么名啊,不好听也不好记。”
  “我的名字就好听又好记。”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他身边,主动牵起他的衣袖,带他到院子里看月亮。
  我踮起脚,指那着清白明亮的月轮对他说,“喏,看见了吗?”
  “那就是我的名字。”
  他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看见了,师妹。”
  从那以后,我们便日日生活在一起,师兄从小就很照顾我,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练剑,一起坐在檐下看落雨和星星,一起长大,一起送走先后病亡的,我的爹娘。
  我爹死的那日,我偷偷从门缝里看见,我爹将师兄唤到床前,握着师兄的手问他,“你喜不喜欢明月?”
  师兄没有回答,他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说,“……我会照顾好她的。”
  听到他这种回答,我很不高兴。在我的预想里,我就应该和师兄永远在一起,嫁给他,与他有一个家,生一个孩子,然后过我爹娘的那种生活。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互为彼此最亲近的人,我们两个成亲,余生相互扶持、同舟共济,本就是理所应当的吧?我想。
  但我每次问师兄他愿不愿意娶我,他总是神色闪躲,从来没有认真回答过,即便被我逼急了,也只是垂着眼睛说,他一定会照顾好我的。
  “就像照顾自己的亲妹妹那样吗?”
  “对。”
  “可是师兄,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我想做你的妻子……”
  “师妹,”那日师兄的语气难得严肃认真,他轻轻按住了我的肩,对我说,“是你见过的人太少了,你并非喜欢我,只是习惯身边有我的陪伴,理所当然地觉得我们应该一辈子在一起。”
  “但是,我们之间,不需要夫妻娶嫁那一层关系,在师兄眼里,你本就是我的家人,我的亲妹妹。师兄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我们明月,让你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生。”
  ……
  骗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