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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谁都没说话,屋里气氛却愈发压抑,空气比外面还要闷。
  不冠山峰高耸入云,山重山外,隐约又传来雷声。
  阮逐舟目光转移,雷声让他想起什么,喉结跟着滚动一下。
  “你脖子上的印记……”他开口道。
  池陆下意识抬手又摸了摸颈侧。
  阮逐舟略微停了停:“方才回春将暮,我……咬了你脖子那时候,好像就咬在你那雷劫之印上。你那印记看上去,似乎更深了。”
  池陆动作明显一顿,他放下手,从床上下来。
  “师兄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池陆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想知道,就别叫许悠来。”
  阮逐舟轻蔑一哂:“叫许悠进来,你出去。你没有同我讨价还价的资格。”
  池陆眸光动了动。
  阮逐舟:“今天晚上就寝时,再来我的房间。其他时候若是擅闯,仔细我扒你的皮。”
  池陆听了笑了一下,说不上这里面的复杂意味,有些自嘲又有些自怜,甚至还有些听到阮逐舟允许他晚上可以踏入房门时那种诡异的宽慰。
  “砚泽明白了。”
  池陆说完转身离开。
  门外依旧风雨如晦。阮逐舟狼狈地拖着残废的腿爬坐起来,将湿冷得要命的衣服褪下,又将薄被抖开披在身上,将自己裹成个粽子。
  粽子刚出炉,门也敲响了。而后响起来那个不情不愿的声音:
  “师弟许悠参见逐舟师兄。”
  阮逐舟尽力让自己听着不那么抖:“进来。”
  许悠推门进来,看见床上的阮逐舟,吓得不轻:“师、师兄这是作甚?”
  “在外冒雨修炼,有些没掌握好分寸。”阮逐舟对着地上湿漉漉的一地水渍扬了扬眉毛,“地上又湿又滑,帮我擦干净。”
  许悠“哦”了一声,反手带上门。门扉关上前一刹那,门外似乎有一角黑色衣摆被风送起,阮逐舟眼神从门缝掠过,默不作声,淡然将视线转开。
  许悠很快找来抹布,蹲在地上哼哧哼哧地擦地。阮逐舟也是个不客气的,大摇大摆地端坐在床上,以一个八风不动——只不过是小脸煞白且裹成粽子——的形象指挥:
  “就这里,对。”
  许悠自知不能怠慢,阮逐舟指哪儿他就埋头苦擦,可是方才他与池陆二人进来时没少在地上弄上雨水,哪是一时半会儿能擦干净的,阮逐舟从被子里伸出一只光着的手臂,指给许悠看:
  “这里,啧,动作快些。”
  “对,还有这里……”
  许悠顶着一张敢怒不敢言的窝囊脸,撅着屁股在地上充当擦地的苦力工。阮逐舟撑着脑袋,打了个哈欠,声音也跟着发抖,腔调懒懒的:“小心着点,动作仔细些。”
  许悠低低应着,大气儿不敢出一声,弯腰去擦桌子底下的死角,整个人几乎钻到桌子下面去。
  二人交谈声不大,隔着门板稍微能听见只言片语。
  门外屋檐下。池陆贴着门站着,微微侧过头,耳朵几乎附在门板上。
  里面隐约传来阮逐舟的声音:
  “再深/点……不对……”
  池陆喉结隐忍地一滚,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额角绽起粗/筋。
  上翘的拱檐上,雨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滴落下来,砸在池陆脚边的地面。
  他抬手摸了摸颈侧那块早已变深的印记,头也不回地转身,再次大步迈入雨幕中。
  第127章 修仙15他想教会一个怎么都学不会恨……
  当晚,亥时一刻。
  床榻吱悠作响,摇曳烛光将墙上人影剪碎,喘息交叠。
  不知过了多久。
  规律的动静减弱,直至再也听不见。
  一个伏在床榻上的高大人影支起上身。青年后背瞧着结实矫健,肩膀宽阔,后颈修长,浑身肌肉因为动作而绷紧出利落的线条,烛光映照出那起伏的沟壑和阴影,为皮肤镀上一层小麦色的光。
  这正是池陆。他眼睑微垂,看着散开一头青丝躺在自己身下的人。
  自然,下面气喘吁吁的这一个就是阮逐舟。
  烛光为榻上人俊美苍白的脸打上蜜色的光晕,然而阮逐舟的姿势却完全称不上美观,甚至像条死鱼一样瘫倒在榻上,张着嘴大口喘气儿。
  他们刚刚结束一场不可言说的激烈战斗。说不过瘾是假的,可阮逐舟现在这身病骨着实消受不起,没散架子就算是万幸。
  好在今天他是躺着的,小腿又不用使力,只需让池陆把自己的腿扛在他肩上,随后完事交由对方掌握就好。
  阮逐舟混沌的脑子里还在下意识回味余韵,只见池陆又弯下腰,两手撑在阮逐舟身侧,注视着他。
  “师兄可还满意?”他问道。
  这话姿态放得简直不能更低,若是换了别人,再配上一个谄媚的语气*,听着简直不要太谄媚讨好。
  阮逐舟清清干哑的喉咙:“差强人意。”
  池陆看了阮逐舟一眼,长手一捞从榻边将里衣捞过,三下五除二替阮逐舟将衣服穿好,随后小心翼翼将浑身酸软的阮逐舟揽着后背翻过来,二人改为面对面侧躺着,随后一下下给阮逐舟拍背顺气。
  “师兄缓一缓。要喝口水吗?”池陆低声确认道。
  阮逐舟闭眼摇了摇头。
  再挑剔的人此时也必须承认,以阮逐舟这实在糟糕的身体状态,还能被人伺候的同时获得魔尊血脉的修为“滋养”,这感觉可真妙。
  夏日的夜晚,蝉鸣山更幽。二人相对而卧,池陆大手在阮逐舟清瘦的后背轻轻拍打,偶尔从上往下抚摸顺气,阮逐舟无意识地眯起眼睛,像只靥足的白狐。
  池陆专注地,近距离地看着阮逐舟的脸。青年黧黑瞳孔中倒映出阮逐舟那张眉目深刻隽秀的脸。
  世人很少会用美艳二字形容男子——但这只限于见到阮逐舟之前。一如现在,他们离得那么近,只要池陆想,他甚至可以数清对方有多少根睫毛,用指腹轻轻蹭过那淡色唇瓣上细微的纹路。
  阮逐舟在他怀中呼吸渐渐平复下来。他们一时谁也没有说话的打算,白日发生的种种仿佛都不存在一般。
  雨打窗沿,逐渐将蝉鸣覆盖。
  池陆停下手里的动作,隔着一层布料按住阮逐舟微凉的后背。
  “逐舟师兄,”池陆率先开口道,“最近……有没有感觉腿好了一些?”
  阮逐舟苍白的眼睑微抬了抬。
  “小腿么,”他道,“的确如此,最近修为也大有进益。”
  说着他甚至膝盖动了动,原本合该一动不动的小腿竟然当真微弱地挪动一下,微凉的皮肤蹭过对方腿肚,暧昧的厮磨感惹得池陆一个激灵。
  他呼吸紊乱一瞬,嘴角动了动,某一刻似乎想要上翘,又生生压住。
  “如此一来,想要站立行走指日可待。恭喜师兄。”池陆道。
  阮逐舟瞭了他一眼。
  “别高兴得太早,”阮逐舟语气听不出喜怒,“更别急着给自己揽功。这些可与你我双修没有丝毫关系。”
  “无论有没有关系,砚泽都由衷替师兄高兴。”池陆道,“师兄医好腿疾比什么都重要。”
  阮逐舟淡淡道:“既然我的腿有所恢复与你无关,就不麻烦你再费心思。今晚是最后一次,往后我就不再留你在我房中过夜了。”
  池陆英俊的脸明显一僵。
  风拍打着窗子,钻进缝隙,发出细微的呜呜呼号。烛光摇曳,墙上那依偎在一起的黑影也剧烈晃动起来。
  池陆盯着阮逐舟:“师兄何出此言?”
  “你来我这里,春将暮的宗门弟子人尽皆知,于我们谁都是名声有损。”阮逐舟不紧不慢道,“我的腿的确在变好,可那与双修传递给我的灵力无关,这少得可怜的一丁点灵力根本不足以供养我废掉的经脉。你不必再来了。”
  池陆忽然将被子掀开一角,用力一撑坐起身来。
  “这些根本不重要!”他语气加重,急促道,“师兄若是真的在意旁人眼光,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逐舟师兄了。为什么要赶我走?”
  阮逐舟思索着道:“……因为你不够让我满意,这缘由行不行?”
  池陆沉默了。正当阮逐舟以为自己这个是男人就无法接受的侮辱会极大低打击对方的自尊心,让池陆愤而离开时,池陆忽然咧嘴一笑。
  他眼神平静得像是疯了:“师兄是不是,看上许悠师兄了。”
  阮逐舟眼睛微微睁大:“你说什么胡话呢?”
  “我没说胡话。”池陆语气笃定得没有一点确认的意味,直截了当道,“许悠对师兄你根本不是真心顺服。砚泽不信师兄看不出他是个心存不敬之人,砚泽只是不明白,为何师兄会换了口味,对这种烂人青眼有加。”
  阮逐舟忍着腰疼,曲肘支起身子,将碍事的长发掖到耳后。他决心再不舒服也有必要起身和这傻小子说道说道:
  “首先,我没看上他。其次,我赶你走与他更没有半分关系。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