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悠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
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站在他面前,火光照亮了对方的脸,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孔在一幽一明的光线里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冷峻眉眼始终浸在黑暗中。
许悠啊的一声尖叫:“你、你?!”
树枝掉在地上,最后一点火焰也被雨水浇灭。
那人往前走一步,许悠便后退一步,惊恐地摇头:“刚刚引我进树林的是你?你想干什么?!池陆!!”
天空一道闪电爆开,将池陆的脸完全照亮,就着森然的冷光,池陆阴恻恻一笑。
“晚上好啊,”池陆声音带笑,“许悠师兄。”
“池陆我警告你,你别胡作非为!”许悠声音都哆嗦了,又往后退了一步,靴子踩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我不知道你大半夜出现在这意欲为何,但只要你敢乱来,师尊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许悠师兄,这么慌张作甚?”
池陆又踏了一步,许悠脸都绿了,眼睁睁看着比自己高了快半个头的青年站在他面前。
“你给我站住——”
“许悠师兄你忘了么?”池陆忽的打断他,“砚泽说过的,我是逐舟师兄的耳目,若是师兄你对他又过任何不敬之举,说过任何不敬之言,砚泽都会知晓。砚泽知道了,远比传到逐舟师兄耳朵里还要糟糕得多。”
许悠心重重一沉,却还在嘴硬:“我说什么了,你有何证据?”
池陆那张夜色中晦暗不清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你对逐舟师兄不敬,此其罪一;不敬却拒不承认,此其罪二……”
“让师兄因为你而疏远了砚泽,横刀夺爱,此其罪三。”
地面渐渐凝聚起风,又一道惊雷滑落,轰的一声!
大地在震颤,二人身侧不足两米处的一棵二人合抱之粗的杨树登时断根倒地,燃起熊熊烈火!
许悠顿时脸色骤变:“这雷电怎么会……莫非是你在操纵?”
池陆没说话,定定地看着他。
许悠目光在那被雷劈中的大树和池陆寒意逼人的脸上扫了好几个来回,终于如梦初醒,嘴唇一哆嗦,差点垮脸哭出声:
“池陆,我的好师弟,我竟不知……看在同宗同门的份儿上,师兄真不知哪处得罪了你,池陆,不,砚泽!你就饶了我这一回,高抬贵手——”
池陆唇角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他笑道:“许悠师兄此言差矣。我并非针对师兄,只是……所有靠近他,让他分心的人,全都该死。”
许悠茫然:“你,你说谁?”
池陆抬起手。许悠注视着他那只手的眼神顿时紧张起来:“且慢,砚泽师弟,不管我如何得罪了你,我改还不成吗!”
“无需师兄费心。”池陆笑意加深,“今夜过后,再也不会有碍事的人出现在他身边了……能有资格被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只有我一个。”
——轰!
山林树木震荡,群鸟惊飞。
焦黑的油纸伞掉在地上,咕噜噜滚下泥泞山坡。
*
第二天一大早,问阙值守的弟子急急忙忙向师尊禀报,称昨夜一同值守的弟子许悠不见踪影,整夜未归。
恰逢近来传闻魔尊后人有所异动,此消息一出,离宵宗上下人心惶惶,师尊忙命人在不冠山四处寻找。
等到找到失踪的许悠时,又过去了十日左右。
也正是在山中发现许悠这天,阮逐舟坐着木椅,主动找上了池陆。
阮逐舟是在问阙宫外池塘边找到池陆的。见到池陆时,对方正在专心修炼,手里提着阮逐舟将赤宵夺走后丢给他的那把不知名的法器,一招一式凌厉生风。
阮逐舟在不远处坐着,静静观看良久,直到池陆翻身一剑横扫,方才轻启双唇:“这些时日你倒当真有些进益。”
池陆一惊,手腕猝然一抖,却仍不妨控制不当,内力化作剑气泻出,他堪堪收手,可终究因为做不到收放自如,剑气剐擦过握紧的手心,割开一道血口。
他倒退两步,立定站稳,将剑收入鞘中。
垂手而立时,阮逐舟可以看见池陆有意识将右手略微背到身后,但架不住掌心流淌下的一抹惹眼的鲜红色闯入视线中。
阮逐舟于是驱着木椅上前:“受伤了?”
池陆把手又往后藏了藏:“没。”
阮逐舟停在他面前,伸出手:“把右手给我。”
池陆踌躇一番,还是听话照做。阮逐舟拉着他的手腕,示意池陆将手摊开,随后盯着他掌心那道还在渗着血珠的口子。
池陆嘴角向上扯了扯,很快回复面无表情,移开视线。
“逐舟师兄很久没来找过砚泽了。”池陆小声说,“我日日在问阙修行,可师兄次次经过时从未来看过一眼。今日师兄怎的特意过来一趟,还……还特意表扬我?”
阮逐舟向上睨他:“你是说我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咯。”
池陆立刻道:“师兄说笑了,砚泽绝无此意。”
阮逐舟哼了哼,指腹擦过池陆掌心的鲜血,酥酥痒痒的触感惹得池陆微微打了个颤,却依旧乖乖地站着不敢动。
阮逐舟擦了血,方才松开手。
“许悠失踪了十日,今天终于被找到了。”阮逐舟说,“找到的时候他就在山脚一处断崖下,头发、衣服都烧焦了。今夏暴雨不断,十日内都未曾有过山火,他身上的痕迹一定是雷击所致。”
池陆眼里的光暗了。
“师兄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许悠?”池陆问道。
阮逐舟嗯哼一声,挑眉。
池陆压下眉眼:“许悠的死和我无关。”
阮逐舟:“许悠没死。他只是折了几根骨头,经脉断了,万幸还留了一口气。”
池陆嘴角肌肉压抑地抽动:“他居然没死?”
“怎么,出乎你意料?”
池陆沉默片刻:“我的意思是,毕竟许悠他失踪了整整十天,我还以为他凶多吉少。”
“同门师兄大难不死,你该为他感到高兴才是。”阮逐舟打量着他,“可我看你脸上没有一点开心的样子,倒是颇为遗憾啊。”
池陆垂眼:“砚泽不敢。砚泽只是不明白,不冠山地势险峻复杂,许悠为何独自一人在山中乱逛,以致雷雨天不慎遭受雷击而坠落悬崖。”
阮逐舟又看向池陆手上那道伤口。他的手指上也沾染了池陆殷红的血迹,印泥似的干涸在指腹上,显出一圈圈纹路。
“真是好东西啊,”他捻了捻指尖,抬眸看着池陆,“魔尊后人的血,传说中就和那唐僧肉一样,在魔界是助人修为大补之物。说句为天道所不齿之话,若是喝上一口你池陆的血,我的半只脚怕是也要踏入魔界了,你说对么?”
池陆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所以逐舟师兄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取我的血?”
阮逐舟没回话。池陆又问:“既然想要,师兄明说就是,何必拐弯抹角。我瞧着师兄如今气色红润,灵力充足,没成想师兄仍旧一门心思想着用这等邪修的路子变强。”
“别这么大惊小怪,我只是说说而已。”阮逐舟笑笑,“既然许悠人找到了,将来无非在春将暮养着便是。只是今年的天下大比他是参加不成了。”
他在池陆注视下就要驱着木椅转身:“没有别的事,我就不打扰师弟你修行了,请你自便。”
池陆忽然叫住他:“师兄留步。”
阮逐舟手上动作一顿,侧过头。池陆小跑两步,再次站在阮逐舟视线正前方。
“有件事砚泽想向师兄讨教。”池陆认真说道。
阮逐舟重新抓住扶手:“我知之甚少,恐怕不能为你解惑。”
他正欲走,池陆跨了一步,也抓住扶手,俯身将木椅抵住。
青年一字一顿:“关于我这个魔尊后人身世的事,师兄也敢说自己一概不知吗?”
第129章 修仙17第七轮守擂成功?!
阮逐舟倏然抬起眼帘。
“光天化日聊起这个,”他低声呵斥,“你不要命了,池砚泽。”
池陆毫无畏惧地迎视他的目光。
“明明是师兄先提起的,我都不怕,师兄忌讳什么。”他执拗地说。
阮逐舟抓着扶手的双手泄气地松了劲儿。
他不是怕被听见,是不知道该怎么谈。魔尊后人四个字是这个副本世界交予池陆的人设,也是自己这个万人嫌炮灰冥冥中的使命;他得捏着这个所谓的把柄驱使池陆为自己当牛做马,直到对方灵根觉悟,修为突破至臻之境,血洗前耻,把所有的反派都踩在脚下。
这个世界其余的人有谁是反派阮逐舟并不知道,但他很清楚,自己一定是其中之一。
阮逐舟面无表情盯着池陆,一只手慢慢覆上青年抓着扶手的手。
他感觉到池陆手背轻微一紧。
“你自己的来处,你自己最清楚,没必要向我讨问真相。”他说。
这十天里,阮逐舟和07号探讨过关于这个副本的通关方式。如07号最初所说,这个没有“剧情”指引的副本世界难就难在找不到通关方式,一切只能凭着对于前几个世界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