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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抿着唇,半晌才答出一句:“反正,不会看别人。”
  这句话乍一听不觉得有什么,隋银却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眉心微蹙,片刻,还是摇摇头。
  许是他想多了。
  晏闻予不过才九岁而已。
  夜晚。
  在小孩儿又一次可怜巴巴地站在门口仰头看他时,隋银轻叹一句,遂侧身无奈道:“进来吧。”
  要说这“又一次”是怎么来的——
  按理来说,晏闻予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早就该与人分床睡、有属于自己独立的空间了,不该天天黏着他睡觉。
  隋银一开始也是不依的。
  后来,在他发现晏闻予是真的会整夜噩梦不断,冷汗浸湿了里衫,满眼惊惶又充斥着可怜巴巴的眼神来敲门,隋银才让了步。
  一次让步,便是次次让步。
  这不,晏闻予极快地脱掉鞋袜摆放整齐,自觉地就爬到床铺里边儿,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隋银。
  隋银无奈地在他身旁躺下,熄灭屋内的烛火。
  “月儿明、风轻轻……”
  隋银微凉的一把少年嗓音很好听,在此时此刻为晏闻予唱安眠曲哄睡更是极有效用。
  果不其然,听着他温柔轻缓的歌声,晏闻予缓缓闭上眼睛,将脑袋埋进他的肩窝,睡得极沉。
  月色如水,神明入梦。
  再无怖无惧。
  第129章 收不回去“既非父子、又非血亲,有何……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走过数个地方游历,除过害人的妖、杀过欺人的鬼,也与别的宗门同样下山历练的道友比过剑法。
  隋银卡了许久的境界,成功突破。
  突破时定心打坐,恰巧遇上了著名剑宗里一位好心的师兄为自己护法。
  在那几日就连晏闻予都被迫远离、不能再粘着隋银,因而对那个所谓的“师兄”恨得牙痒痒。
  他开蒙晚,纵使天资再怎么聪颖却也没能追上隋银。
  原也不在乎这些,但经此一事后,晏闻予每日晨起练剑更早了些、也更用功了些,跟自己较着股劲儿。
  隋银不知其中缘由,却觉得这样也好,便没过多阻拦。
  为鼓励晏闻予,隋银特意在对方生辰这日准备了礼物和亲自下厨弄的长寿面。
  这些年他们也不单是外食,晏闻予特意去学了几手回来,做菜有模有样,很合隋银胃口。
  所以这次生辰,隋银也打算为他做一桌子菜庆祝。
  只不过,打算是打算,这所谓的“一桌子菜”最后也只浓缩成了一碗精华长寿面。
  桌前,隋银抿着唇,指尖忍不住在桌面轻轻敲了两下,脸上罕见地显现出了些许尴尬的神情,“第一次做,可能不是很好吃……”
  晏闻予的那双眼睛却很亮,声音也是极度的雀跃,“哥你亲自做的?!”
  怪不得隋银今天老是找各种借口让他跑腿,神神秘秘地不让他回来,原来是在给自己鼓捣长寿面……
  隋银准备好的一堆铺垫词还没来得及说,晏闻予就已经夹起了面条的其中一端开始狂嗦!
  长寿面有个讲究,面不能断。
  面条又是亲手做的,有的粗有的细,外面煮得发软里头却还没熟、味道也淡。
  隋银闭着眼睛都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水平,几次欲言又止想让晏闻予吃不完就算了,别吃坏肚子。
  然而,晏闻予却吃得很香,表情看不出半点硬塞下去的痛苦,狼吞虎咽、一气呵成。
  “好吃!”晏闻予将面汤都喝了个干干净净,微仰着头看隋银,“谢谢哥给我煮长寿面!以后的每一年都会有吗?!”
  隋银闻言一愣,看着那个干干净净的面碗,“你以后还想吃吗?”
  晏闻予用力点头,“每年生辰时煮一次就够了,好不好啊哥哥?”
  “好。”隋银依旧对这碗面的味道保留怀疑,不过,眼下更重要的事情是别的。
  他从旁拿出一长形礼盒,笑着揉了把晏闻予的脑袋,“生辰快乐。”
  这形状……晏闻予惊喜道:“是剑?”
  隋银点头,眼神示意他自己打开看。
  精致的礼盒扣打开,一柄同样莹润的灵剑呈现在晏闻予的瞳孔中。
  “试试趁不趁手。”隋银撑着下巴,唇角微弯。
  他虽修的剑道,却也没落下母亲炼器的绝学。
  这柄剑是他少时炼出来的形,那时不喜欢别的法器制式就炼了这柄剑,因着有了本命剑便没有使用,前几日拿出来特意精炼了一番、加了些许细节进去。
  刚好给晏闻予玩玩儿。
  “哥,”知道来历之后,晏闻予忍不住叫了他一声,又看着那柄剑傻笑,“你对我真好!”
  这柄剑完全不比隋银负于身后的那柄本命剑差,阶品不俗。
  隋银也忍不住随着弯了弯眼睛,“喜欢就好。”
  *
  过生辰的喜悦还没持续多久,晏闻予就迎来了一个巨大的坏消息——
  隋银不要和他睡一块儿了。
  “过完生辰你都和我当年遇见你时一般大了,还粘着我睡不觉得奇怪吗?”隋银问他。
  晏闻予用力摇头,说话声音也有些委屈,“有何奇怪?一直都是这样的不是吗?”
  “今时不同往日。”
  当晚,隋银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少年撒娇犯浑硬要往自己房间挤的行为,并表示这个年纪早该独立才是。
  晏闻予低着头,声音也很低,“为何不可?”
  隋银敏锐地察觉出,对方现在的疑问口吻与下午的委屈不同,而是掺杂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里。
  他下意识地想将那尚且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摁回去。
  隋银琢磨了个借口,垂眸看他,“身份于理不合。”
  谁知,下一秒——
  “既非父子、又非血亲,有何不可?”晏闻予话赶话地顶了这么一句。
  他身量这些年蹿起来些许,已经到隋银下巴处了,这么仰头看来时还真有点儿气势。
  隋银又被哽了一下,一口茶水呛在喉咙,心道这小屁孩儿想得还挺多。
  “瞎说什么?!”他冷下脸,故作生气地斥了一句,“方才的话我当没听过,想清楚再说!”
  胸膛上下起伏,晏闻予强压制下喉腔的血腥气,心里泛上酸涩的悔意。
  是他太急切了。
  于是,他顺从地低下头不再和隋银顶,只道:“我会独立的,哥哥。”
  说罢,便转身回了自己那间从前如同摆设的房。
  “吱呀——”
  隋银站在原地,头疼地摁了摁眉心。
  真是孩子越大越难带。
  ……
  “分床睡”的第一天,隋银反倒是先不适应的那一个。
  他天生体寒,而晏闻予自从身体养好之后便没了别的毛病、身体好得很,况且这个年纪的少年天生阳气就足,和自己睡在一块儿,隋银整夜手脚都不会很凉,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现在这种半夜冻醒的经历,也是许久未曾经历了。
  隋银摁了摁太阳穴,心下轻叹。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下山的这些年也是懒怠不少,居然贪图起床铺的温暖来了。
  脑中刻意被忽略的异样被隋银远远抛在脑后、不愿去想。
  睡不着,隋银索性抬手给房间加了一套禁制,防止把隔壁的晏闻予吵醒,在房间就开始练起剑来。
  殊不知,他听不见动静的隔壁,也是同一般光景。
  然而,有些人,心却不定。
  晏闻予第一次用隋银赠予自己的剑练习,就出了许多岔子。
  平日里总也不会错的剑招,今日却差错不少。
  心不静,干什么都不稳当。
  晏闻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也不在乎脏不脏、凉不凉地就往地上一倒,后脑勺磕在地面,却感受不到疼。
  胸腔已经发闷发疼许久,麻木到脑袋的疼痛都算不得什么了。
  他今日还是冲动了。
  晏闻予仰躺在冰凉的地面,轻轻闭上眼。
  那句话的心思太重、又太直接。
  少年藏不住的莽撞脱口而出,但他偏偏又不想让隋银将自己当成孩子看待。
  不够成熟、不够……独立。
  晏闻予下颌绷得很紧,是后悔的。
  话赶话地就那么说出来,还把隋银惹生气……
  “咚。”
  晏闻予自己又在地面上磕了一下脑袋,让自己发昏的头脑清醒清醒,别再说出什么收不回的话来。
  ……
  这是晏闻予度过的最“冰火两重天”的生辰礼。
  先是吃到隋银亲自做的长寿面、后又拥有了对方炼出的第一柄意义非凡的灵剑……
  就当他徜徉在幸福之中浑身发轻像是要飞起时,隋银那句话仿若一桶凉水、将他浑身上下都浇了个透,被拽回现实。
  然而,更冷的还在后头。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晏闻予明显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