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伟文:“哦?有这种事,我得好好说他,你们几个小辈要常来往着,对彼此都好。”
汪浩安赶紧点头承认:“我也是这样想啊。”话锋一转,他皱眉啧了声,“不过....”
陈伟文:“不过什么?”
“没什么,他或许在忙制香之类的事吧。”汪浩安笑笑,边说边观察陈伟文的神色,“我看他回国后也不怎么和其他同学多接触。”
陈伟文静默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说:“伯扬可能在谈恋爱。”
“是吗?”汪浩安状作不解,“是谁呢。”
“我没问。”陈伟文答,“问他又不讲,只说正在追求,而且对方是个男孩子,你知道吗?”
“男孩子。”汪浩安低声重复这几个字,而后笑了笑,“那我不太清楚。”
“我原本呢,也是想叫老谢去了解一下,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伯扬已经成年,感情属于他的隐私,我不随便干涉。”
汪浩安表示理解,松了下领带:“您还挺开放的。”
陈伟文靠着椅背睨向远处的高楼灯火,口吻轻松:“什么男女老少的,伯扬是个好孩子,他愿意谈就谈吧,只要别杀人放火就行。”
汪浩安拿起桌上的茶壶为他倒茶,边附和道:“确实。”
手机嗡嗡响了两声,陈伯扬拿起来看。
汪浩安:我结束了,你在哪。
陈伯扬:学校。
汪浩安:爱学习的好孩子,我今晚可是向陈爷爷夸你了。
刚被汤岁从舞蹈教室赶出来的陈伯扬回复:谢谢。
汪浩安:不客气,我刚进东区海底隧道,没带hkjc卡,麻烦好孩子先去俱乐部预约一下。
陈伯扬看了眼时间:现在应该已经过了第五场了。
汪浩安:所以好孩子快点抓紧时间啦。
提前打过招呼,司机直接把车停在会员专属停车场,迈凯伦车门缓缓打开,陈伯扬看到汪浩安下来,身上带着不可忽视的酒意。
他说:“你这还不回家休息。”
汪浩安还穿着妥帖的西装,倒不显醉态,两人并肩从停车场往里走,他意味不明笑笑:“你猜陈爷爷今晚和我聊什么。”
陈伯扬:“不猜。”
“他讲你在谈恋爱,还是个男孩子,问我知不知道这个人。”汪浩安撞了撞陈伯扬的肩,啧一声,故作不解:“你说,这个人会是谁啊。”
陈伯扬淡淡道:“他都快七十了,脑子糊涂是常有的事,说话你也信。”
汪浩安没忍住笑出声来:“靠,你居然敢这么说你爷爷,他知道吗?”
“你们就聊了这些?”陈伯扬反问。
“不然你想让我们聊什么,聊.....汤岁?”汪浩安语气有点坏,“我说你最近怎么总是很忙,原来真的在谈恋爱。”
陈伯扬纠正:“不算。”
两人从会员入口通过,侍应笑着欢迎:“陈先生,汪先生,晚上好。今日主厨推荐宵夜是法国生蚝,要预留一份吗?”
“不必了,谢谢。”陈伯扬礼貌回应,“一杯竹蔗茅根水,冻柠茶走甜。”
“好的,预祝二位玩得开心,落注赢头马!”
往马会看台走去,汪浩安终于忍不住发问:“什么叫不算,你该不会是那种随意留情的渣男吧,这都是从英国学来的恶习?你......”
陈伯扬打断道:“算了,跟你说不明白。”
汪浩安:“?”
夜晚马场灯光如昼,八匹马的铁蹄声碾过沙地,看台的钢架结构跟着震颤。他们在专属位置落座,座位旁配置迷你望远镜和触屏投注器。
整个看台座无虚席,穿西装的绅士一脸紧张望着场地祈祷,太太们笑起来用纸扇掩面,扇子上“恭喜发财”四个金字晃人眼花,电子大屏的红光偶尔泼下来,照得每张脸都像涂着层釉子。
【作者有话说】
汪浩安眼里的爷爷:叱咤风云
陈伯扬眼里的爷爷:神志不清
第24章
赛点过于紧张时,有人甚至站起身,空气里飘着雪茄的蓝雾和点电子投注机滴滴的蜂鸣。
其实陈伯扬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只是汪浩安久居港城,早已浸染了本地人对马术赛的狂热。
有时遇到国际比赛他也会提前从国外赶回,陪汪浩安下两把注消遣。
穿制服的男侍应生托着银盘走来,在他们桌旁放下两杯饮品,陈伯扬赶在汪浩安之前拿了冻柠茶,对他说:“那个是你的,解酒。”
汪浩安本想拒绝,但到底抵不过酒后焦渴,他仰头灌下,才将话题扯回马术赛:“你觉得几号马能赢?”
已经是倒数第二圈,3号马忽然斜插冲出,观众席内爆出一阵惊呼,陈伯扬没说话,汪浩安“靠”了句:“今晚没早点来下注,要不然非得赢个大的,把彩金卡塞我爸嘴里。”
陈伯扬目光追着场上瞬息万变的局势,唇角微扬:“叔叔最近管你倒不是很严格。”
“还成,他主要是担心家产。”汪浩安后仰陷进皮质座椅:“谁让我爸妈当初不趁着年轻再生几个,现在可不得把算盘珠子全拨到我身上?他犯愁,我也很为难呐。”
陈伯扬端起杯喝了口茶:“嗯,如果我是他我也愁。”
“滚啊。”汪浩安笑着揉揉脖子,“不过我觉得我爸那句话说的很有道理。”
“什么?”
“再不趁早准备,到时候恐怕连简乐家里的门都进不去。”
简乐的母亲是港城终审法院非常任法官,在司法界声名非同寻常。父亲年轻时爱玩乐队,现如今在文联挂着一份闲职。
父母从政,爷爷奶奶却是靠商起家,偌大的家族只有简乐这么一个小辈,不会轻易叫汪浩安撬了去。
汪浩安的父亲便借此来警示他。
两人就着话题你一言我一句聊着,目光却始终不离马场。
3号马今晚异常出彩,宛如一道黑色闪电,和身后的马群快要拉开两个身位,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都在它身上。
汪浩安胳膊碰了碰陈伯扬:“你觉得几号有戏?”
陈伯扬反问:“你呢。”
汪浩安:“你先说,别一会儿我说了你的,你又不高兴。”
陈伯扬笑笑:下巴朝赛道一抬:“那匹灰色的,二号。”
汪浩安哟一声,拍了拍他的肩:“可以啊,来得多了也能摸出点门道了。”
陈伯扬没说话,目光却顺着2号马看去。
2号马从开始到现在始终保持着第三名的位置,灰扑扑的毛色在灯下几乎隐形,没什么人注意到。骑师是个戴着黑色帽盔的年轻人,唇角和脸部肌肉绷得很直,也很严肃。
末圈的最后一个弯道,3号马的马鞭落得越来越急,马师也已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可那个灰影却忽然开始加速——
不是爆发,更像是某种精确的收割,它紧紧贴着内栏超车时,马蹄溅起一大片闪烁的水花。
看台上的欢呼声戛然而止,陈伯扬和汪浩安目不转睛看着。
2号马可以说是一骑绝尘,鼻子率先触线,同时大屏幕上开始疯狂跳动赔率数字:1赔78。
时间静了片刻,那些误打误撞压中的顾客此起彼伏地欢呼起来。
汪浩安觉得有点口干,把杯里的饮料喝完,兴奋地对陈伯扬说:“这就叫光环效应,谁最耀眼,谁就必输无疑。”
视线落在那匹灰马身上,陈伯扬唇角勾起很轻的弧度,没说话。
赛马场是微缩的人生赌局,在这里,贪婪与恐惧被加速呈现。
真正的赢家未必是押中最热门的赌徒,而是那些看懂比赛逻辑,却依然敬畏不确定性的人。
莫名其妙的,他又想到汤岁。
往前细数几年,陈伯扬自认为是习惯独行的,在大家初始情味的年龄,他从没想过为谁改变轨迹,也不必被谁的情绪所牵动。
他其实有认真考虑过对汤岁的喜欢到底该归属于哪一类。
陈伯扬不觉得爱分高低贵贱和三六九等,但他想更清晰地看明白自己。
从第一次撞见汤岁的窘迫,第二次看他跳舞时绷紧的腰线,在僻静的天台捧着书读那些对他来说晦涩难懂的发音,敞开心扉时生动易碎的眼泪,在舞台上像一捧轻飘飘落地的羽毛。
温软倔强的眉眼,偶有任性乖张的神韵,单薄的身体,有点苍白的唇。
这就是汤岁。
陈伯扬第一次见汤岁,或许就该捕捉到很多东西,但这些东西是后知后觉的,可惜又庆幸。
他爱他的面容,更爱他不屈向上、苦苦挣扎的灵魂。
“按照初步诊断情况来看,他目前有一些与过去创伤经历相关的反应,比如偶尔的噩梦,或者情绪紧张,害怕声音,这在医学上称为‘轻度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叫ptsd。”
林医生一大早拨来电话,陈伯扬放下手里的浇水壶往阳台走,听到对方继续说:“不过这种情况是可以通过专业的心理治疗逐步缓解,甚至完全康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