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筝,你真是我见过最恶心的人...不,你不连人都不配,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他吐出每个字都沾着难以形容的嫌恶,“变、态。”
这两个瞬间让客厅变得死寂,杨筝脸上的惊恐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凝固,眼睛下发的一块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跳动,那表情像干裂的泥巴簌簌剥落,露出里面里面鲜红狰狞的血肉。
他盯着那个背影,瞳孔里逐渐漫上猩红的血。
在元向木即将踏出门的一瞬间,他突然轻声掉:“你经常在夜里听见鸟叫吧。”
元向木的背影凝住,猛地转头。
杨筝缓缓起身,嘴角扯出一个温柔的笑,“你睡得一直不安稳,经常做噩梦,我好心疼的。”
房子里的空气突然凝成了冰,元向木像看一只鬼一样看着杨筝。
他原本以为今天发生的事已经够让他震惊了。
杨筝一步步走近,仰头,他微笑着道:“没有人跟五楼的住户说过话,只有你。”
元向木脑袋剧烈轰响,甚至有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杨筝靠得很近,他看见对方挂在嘴角的笑变得扭曲阴森。
——下一秒,后脑炸开剧痛。
咚地一声闷响。
杨筝低头看着直直倒下去的人。
前一秒震惊的表情还凝在那张精绝的脸上。
他看了看手里的电击棍,接着放在玄关。
漆黑的楼道伸手不见五指,重物拖拽的声响窸窸窣窣,很快消弭在静谧中。
昨天下得雪还没消,晚上又零星飘起了雪花,风很大,所有人都缩着脖子脚下打着滑往回走。
弓雁亭裹着一身寒气回到宿舍,把包放在书桌上的时候,元向木发来消息问他在干什么,他回道:正准备洗漱。
想了想又打字:换了龙头没再漏水吧?
那边回:没有。
冲完澡回来,他一手擦着头发一手捞起手机,看见元向木两分钟前发来消息说:马上要期末考,老师那边还在催实验,这阵子可能不过来了,要闭关一段时间。
他顿了顿,回道:好。
等了会,那边竟然就这么结束了,不像平时还要黏糊好一阵。
他放下手机,把元向木换下来的睡衣放进盆里拿到水房搓洗干净,挂在阳台上,思索了会儿,打算给对方打个电话。
这时一通来电弹了出来,是家里打来的。
“喂?”
“弓先生发烧了,一直在说胡话念叨你,你赶紧回来看看。”
“叫徐医生了吗?”
“已经在家里了。”
“好,我现在回去。”
大约一个小时,回去的时候弓立岩的烧已经退了点,他病的突然,屋子里站了一帮医生也都没查出什么,徐医生只说是喝了酒受寒了,才会这样。
弓雁亭坐在床边,弓立岩一直在含糊说着什么,凑到跟前听了会儿,好像是什么“亭亭长大了”之类的话。
过了阵,见人稳定许多,他轻声退出房间,只留了徐医生在旁边看着。
秘书就站在外面,他思索了下,问:“到底怎么回事?”
对方面色有些迟疑,弓雁亭神色泛沉,站在原地盯着他。
秘书最终还是抿了抿嘴,说:“先生今天跟几个战友聚了下,席间有人提起他曾经的战友,可能有些伤怀,就...喝多了。”
“战友?”弓雁亭看着对方,“柏惟卿?”
秘书垂下眼,弓雁亭了然,冷嘲一声,“可真是个情种。”
走到楼梯口才发现回来没见着弓清,转头问旁边的佣人,“小清呢?怎么不见他人。”
“晚上回来好像喝酒了,这会儿可能睡着呢。”
又是酒。
弓雁亭原本要下楼,走到一半又折返回去,绕到弓清门口,敲了半天没人开,他直接开锁进去,只见弓清趴床上打鼾,衣服鞋都没脱,睡得那叫一个沉。
他走过去扯起被子盖在弓清身上,刚要朝外走,背后突地传来一声梦呓。
声音不大,但落进耳朵里仿若惊雷。
他只觉得得脖子被狠狠扼住,四肢僵硬冰冷。
过了许久,弓清迷迷糊糊一声“哥”他才猛地回过神。
浑身僵硬的骨头咯吱作响,沉重的心跳擂着耳膜。
灯光刺白晃眼,弓雁亭转回身,见弓清迷蒙着一张脸,他伸手摸了摸弓清的脑袋,说:“起来把衣服脱了再睡。”
弓清满脸困倦,半撑着眼睛咕哝,“你怎么回来了?”
“爸发烧了,我回来看看。”
弓清闭着眼睛“哦”了一声,接着唰地睁开眼睛,“发烧?”
“已经好点了。”弓雁亭说,“困的话再睡会儿。”
出去的时候,他看见陈列柜外面的玻璃上映出自己快要维持不住的,平静的脸。
第九十七章 他不见了
七天后。
天色逐渐变暗,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了风,呜咽着嘶叫。
弓雁亭指节抵住发胀的太阳穴用力揉了下,讲台上老师还在讲课,他有点听不进去。
从那天弓清在梦里喊元向木到现在,他脑子里像埋了无数炸弹,砰砰炸个没完。
教室太闷了,暖气烘烤着封闭的空间,难闻的气味混在一块,他连着几天都没睡好,被这味儿熏得头晕。
趁着下课他收拾东西走了,出了教学楼,发给元向木的消息终于有了回信。
[现在在实验室]
[不方便接电话]
看着那两行字吐了口气,想起几天前对方发消息说往后会很忙,没时间。
他想了想,动手回:那行,你忙吧。
转身往寝室走,头有点疼,他想休息一下。
但几步后,脚步调转往东门走,坐元向木常坐的地铁。
他几乎没坐过地铁,车厢里人很挤,走走停停,很折腾,但是他又想到在过去的一年里,元向木每周都会按照这个路线来往至少一次,不论吹风下雨。
弓雁亭边走边思索,想不明白弓清怎么突然搅了进来。
难道那种东西遗传?那他怎么没有?以后怎么办?他要怎么跟弓清谈?要怎么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
想到最后,他只觉得这个世界太他么操蛋了。
他最恶心同性恋,结果搞到最后他弟居然是。
到站了,弓雁亭按着手机地图找到出站口,去元向木家的时候想起上次在他家看到海棠花,玲珑剔透的渐变粉色,很美,但现在已经是冬季,过了海棠开放的季节,他便在路边的花店买了一束郁金香。
上次元向木给他找钥匙没找到,后来配了一把新的,他开门进去换了鞋,将枯黄干瘪了的花扔进垃圾桶,洗干净花瓶,把郁金香插进去。
沙发扶手上还搁着那天的羽绒服,弓雁亭提起来走进卧室,一开门灯竟然亮着,他愣了愣,把衣服挂在衣架上。
不知怎么得有点坐不住,心里很不平静,但他也说不出到底为什么。
到了八点还人是没回来,他又发了几条消息,仍然没有回信。
弓雁亭隐隐有点浮躁,直接拨了通电话过去,对方还是不接,回消息说正在忙。
弓雁亭眉心死死拧起,[你现在在哪?我过去找你]
这回倒是很快:[不是说了吗在做实验]
弓雁亭拧着眉盯着这行字看了几秒,[还得多久]
[不知道,可能要到很晚]
[那我现在过去楼下等你]
[不用,一会儿完了还要跟师兄们聚个餐]
那边似乎怕他不信,直接发了一段实验室的视频过来,[这几天太忙了,等过段时间再去找你好不好]
弓雁亭仍然皱着眉,半天才动手打字:[少喝点酒]
那边没回复,他在玄关站了会儿,换鞋下楼。
出去的时候楼上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他下意识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次日上午,p大。
长达两小时的组会终于结束,弓雁亭合上电脑,迟迟没有起身,等所有人走完,研讨室变得安静,他低头用力掐了掐眉心,刚才老师说什么他有一半没听进去,走神被老师提醒了两次。
“你这两天怎么了?”于盛递给他一瓶水,担忧道。
弓雁亭摁了摁心口,觉得有点喘不上气,“可能是因为家里的事吧。”
于盛沉默了下,没多问。
“阿亭,要不请个假吧,好好休息几天,你状态真的很不好。”
弓雁亭刚要说什么,接着微微蹙起眉心,他突然想到元向木好像很久没叫他“阿亭”。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他随手摸出电话,是一串没标记过的陌生来电。
“喂?”
“您好,我是东铧门派出所民警,请问您是弓雁亭吗?”
明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脑袋却嗡地一声。
“我是。”他说。
后来长达半小时的通话都是在尖锐的耳鸣中进行的,他条理清晰地回着派出所的问话,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细节告诉民警,等挂断电话,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狂奔出了校门。